“就是我们把你惯坏了,出了社会谁惯着你?”气氛上头,母亲接下来的话完全就是宣泄了,没有逻辑,也没有必然:“惯得无法无天……”
“……惯坏?”后面的内容窦岚已经无心去听,只是把两个字轻声重复了一遍。
继从吕老师口中听到这句话,自己怒而爆发,时隔两个月再次听到这个词,窦岚愤怒依旧,一团火顶替了心中无尽的惶恐。
或者说这个词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窦岚心中早已积压成堆的干柴。那些委屈、不甘、愤怒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轰然爆炸。
“你真的是被你的父母宠坏了。”这样的话窦岚从小听到大。
而说话人的依据也无非不过就是三点,第一,窦岚是家里的独生女;第二,窦岚的父母会在窦岚生病时把她带回家;第三,窦岚的父母会愿意给窦岚买书、买衣服、买好吃的。
必须承认爸爸妈妈对自己很好,但怎么就成了无法无天?哪里特别娇惯了自己?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说?
而爸爸妈妈呢,明明自己已经多次说过自己不喜欢被这样评价,但他们从不记在心里。
外人看不见我的痛,你们也把旁人的恭维信以为真,是这样吗?
她再也忍不住,寻求父母关注的心已经放在一边,她要为自己发声,必须要……必须要……必须要!
“妈妈!”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别说了!”
眼眶闷闷地疼:“你们什么时候惯过我?从小到大,没有在我和别人的任何一次争执中偏向我,没有给我一个哪怕只是安静的童年;只有窒息和不得不察言观色……你们对我说的百分之八十的话都让我想去死,那么你们究竟宠我什么了?!”
她说不出了,只有哭。
电话那头的母亲被她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说的哪句不是为你好?”
“为我好?”窦岚笑了起来,但眼泪也跟着流出来:“从小到大,你们都跟我说‘为我好’!是谁告诉我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是谁,在我中考差了五分没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时,整整一个暑假都没给过我好脸色?你们一直逼着我往前跑,逼着我争,逼着我不能比别人差!告诉我,只有努力争取,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怎么现在我上了大学,按照你们教我的方式去努力,去争取一个更好的机会,你们反而又说我好高骛远,说我在瞎折腾?”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像在倾泻积攒了十几年的洪水。
“这能一样吗?”什么时候被女儿吼过?母亲也来了火,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以前是学习,是升学,那是正事!现在……”
“现在怎么了?”窦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现在分流、学生活动这些也是我的正事,我已经被你们养成了又争又抢的性格,难道你们还要再打断我的脊梁重塑一遍吗?”
妈妈好似对窦岚的爆发感到不可理喻:“还不是因为心疼你?你从小就笨,这么多年我们也接受这个事实了,之前你在咱们这小地方都很难稳在第一,去了那么好的大学,你哪里比得过别人?”
窦岚抽噎一声,像要哭:“那我就该停下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争,像条狗一样,等着你们的安排吗?”
她的话音刚落,电话里传来一个暴躁的男声,是她的爸爸抢过了电话。
“窦岚!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什么狗不狗的,太难听了!”
“难听?”窦岚视线一片模糊,“你们做的事情就不难看吗?你们把我训练成一只狗,告诉我只有努力才能换来骨头。可是我现在按照你们以前希望的那样去追求了,我受了伤,你们却又在后面大喊,怪我多事,让我回来,让我收心,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我们想要你怎么样?我们想要你过得轻松一点!我们不想看你那么累!”爸爸压抑着怒火。
“轻松?安分?顺从?”窦岚哭喊着,每一个词都像是从胸腔里撕扯出来的:“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寂。
许久,爸爸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倒是争了,”他说,一字一顿:“可是现在你一事无成,不是吗?”
轰——
窦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所有的声音,窗外的风声,操场的呼唤,甚至是她自己的心跳声,都在瞬间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一道回音。
“你一事无成,不是吗?”
“一事无成,不是吗?”
“一事无成……”
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从她的头顶炸开,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同时穿刺她的太阳穴。
脑壳疼。
不是比喻,不是形容,而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撕心裂肺的生理性疼痛。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寝室里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在她视野里疯狂地冲撞。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干了空气的塑料袋,无力地瘪了下去。耳鸣声尖锐得像防空警报,将爸爸的声音残骸彻底淹没。
她听不清电话那头还在说什么了,那些声音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嘈杂的电波噪音。唯一清晰的,是……
一事无成。
是的,爸爸说得对。
她争了,她拼了命地去争了。
结果呢?
一事无成。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痛苦,都只是一个笑话。一个天大的、荒谬的、可悲的笑话。
一股无法控制的、原始的冲动从她的喉咙深处涌了上来。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那股力量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寻找着出口。
最终,它冲破了所有的阻碍。
“啊——!!!”
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她口中爆发出来。那是灵魂的悲鸣。
伴随着这声尖叫,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的手臂一软,紧握着的手机再也抓不住,从她无意识脱手的手中滑落。
先是“啪”的一声轻响,磕在了桌角,然后“嗒”地一声,掉落在地。
屏幕暗了下去,通话被意外地挂断了。
尖叫声的余音还在狭小的寝室里回荡,但源头已经沉寂。窦岚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世界,在一瞬间恢复了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那股撕裂般的头痛在尖叫过后渐渐退潮,变成了一种沉重的、麻木的钝痛,盘踞在她的脑海里。
她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仍在微微颤抖的手。
然后麻木地捡起手机、麻木地套好鞋子、麻木地穿上外套、麻木地走出门、合上门。
直到这个时候,她想的还是——这下不好了,恐怕打扰到同学们休息了,最好还是等晚上回来跟同学们道个歉,编个理由,比如说看见了虫子或者别的什么,自己吓到了。
或者现在就去道歉……
不不,还是算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想到可能要在自己连话都说不出的时刻去面对人,窦岚身子一抖。
这几章情绪好像有点乱了,明天会小修一下文。
说是今天很忙很忙还是写出来一章,今天拉菲也是棒棒拉菲(自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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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蒸汽高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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