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叶秋拿起玄关上的仪器扫描整个房子，确保没有出现监听设备。屏幕显示无异常，她松了一口气。换下工作服，坐在钢琴前。流浪汉的旋律仍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像一根小刺，扎在心头上。“为什么我会感到难过？”叶秋自言自语。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弯腰打开一个个设备开关，拿出黎衍给的材料包，开始创作一周后的庆典作品。
黑色封皮上印着几个蓝色的大字；“情绪波段校准样本（试验级）。”
她迟疑片刻，将包装打开，里面是一叠密密麻麻的数据片段。透明的资料板发出幽蓝光，她看着板上覆盖的指令，嘴角微微抽动：“这个家伙总是这么直接。”黎衍冷漠的语气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房间很安静，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叶秋把资料板插入调试仪，屏幕瞬间亮起，光影在脸上闪动。她的目光专注，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抽丝剥茧将情绪分类好，提取出最核心的震动频率。
她将这些频率转化为音符，和陵都神经传感系统匹配。叶秋闭上眼，想象音符在空中，用手在空气中指挥，将片段重新组合，她在钢琴上弹出调整过后的旋律，记录在谱纸上。
两天后，叶秋写下最后一个音符，庆典的乐曲终于做好了。她连接仪器，完整弹了一遍，将音频传送给cmc审核。
她拉开窗帘，伸了伸懒腰，朝霞映着市中心那栋插天的螺旋建筑呈现灿烂的金色。“金玉其外……”叶秋怨气值拉满，这两天加班加点当牛做马，现在终于可以睡一觉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叶秋终于爽快了，她做了一份三明治，打开电脑写庆典日作品的情绪报告。向中心递交之后，一封加密邮件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标题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天启”。
点开邮件，内容简单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天阁计划已再次启动。首批候选人选拔将于本月末进行，执行者黎衍。”——cmc中心。
“天阁……又是天阁……”叶秋的头脑感到一阵刺痛，胸口像被什么狠狠击中。那些零碎的记忆画面再次涌上来：双眼充斥着红血丝的父亲朝她走过来，跪下身抱住幼小的她：“小秋，爸爸没有办法，爸爸对不起你……”
小叶秋很疑惑，她感觉父亲好像在哭，伸手抱住他。
她看到家门口站着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人，母亲在一旁哭的撕心裂肺，狠狠推了父亲，“叶庭你无耻！你不配为人父母！”父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沉默的低着头。
然后就是那座浮在空中的巨大阁楼。有个人牵着她的手走进庭院，向她逐一介绍。“叶秋，将来你会成为整个陵都的骄傲”她隐约看到有几个小孩的身影在偷偷观察她……记不清了。
叶秋又看到：一个眼神空洞的被测试者坐在他面前，她坐在连接仪器的钢琴前尝试了七十二次，那人终于失声痛哭。“还不够。”实验室外的男人冷漠的声音再次传来，她感到指尖发胀，琴键上满是血痕。
在天阁无数个绝望的夜晚，耳边回荡着机械化的指令，他们保护她，照顾她，训练她，可是从始至终没把她像人一样看待，就像一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工具，这些零散的记忆令她无法呼吸。
叶秋强迫自己停止回忆，头痛的症状才缓解了一些。她知道自己记忆残缺的症状cmc一定脱不开干系，可又无从质问。，因为从有连贯的记忆起，一直是黎衍在教她顶尖的音乐技巧和情绪调控技术。“叶秋，不要让任何人看穿你的想法。”叶秋敬他。对她来说，黎衍不仅是导师，是上司，更是她职业生涯的引路人。
“没有黎先生，没有cmc的资源和平台，我或许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每当叶秋生出一些反抗的想法时，理智总会战胜她的冲动，所以行动上从不拒绝黎衍的安排，即使是将她推往火坑里。
除了这次校准日的事故……她心里很清楚设备和曲谱后期都没问题。可能是演奏让感性被很大吧，当她抬头时，那片星空美的她想流泪，鬼使神差打算试探他的底线……
“又要开始了……”她感到悲凉，但心底又有无法压抑的愤怒。她拨通黎衍的电话问道：“天阁计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重启？”
黎衍带着些许不屑：“这对陵都的未来很重要，叶秋，你应该比任何人清楚它的意义。”“我正要通知你，”他补充道：“你被列入天阁计划，担任导师。”
“……”
夜晚，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天花板上的灯像一只窥视的眼睛，将她和过去的自己剖得支离破碎。每一步都是按照他们的设计走的，提线木偶没有选择的权利，她感觉自己被永远困在这里了。
这几日，叶秋睡醒了就练新作品，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和任何人说一句话。试图用高强度的练习逃避这个现实，她的内心非常抵触，潜意识告诉自己不能再回到那个地方，也不想让那些孩子和她遭遇相同的经历。
这个城市像吃人的怪兽，吞掉了人们情绪的自由，她不想让这些孩子连最后一点开心，快乐的自由都要被剥夺。天阁是深渊，她以为自己好不容易爬了出来，这群野兽又再一次残忍的把她抛回去。好想逃，可自己如同笼中鸟，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
……
庆典当天，叶秋坐在后台，化妆师和服装师正在为她搭配造型。有人轻敲了几下门便推了进来，正是黎衍。他站在叶秋身后，望着镜子里的女孩，眼神有些动容：“小秋长大了，还是这么美。”话语里终于有些温度。精致的黑色礼服衬得她皮肤瓷白，化妆师看起来都像在雕琢艺术品。
镜子里的黎先生身材笔挺，头发梳得体面，仔细看有几根白发，眼尾有些细纹，但丝毫不显露疲态。“保养的真好。”叶秋暗暗调侃。黎衍伸手想要抚摸她的头发，被她轻轻躲开。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冰冷克制：“记住，今天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叶秋点了点头，黎衍转身走了。
庆典很快开始，叶秋走上舞台，聚光灯落在她身上，周围的一切似乎被压缩成一个宁静的漩涡。她开始演奏，旋律随着光带缓缓进入每一个人的内心。观众带上神经传感器，沉浸在情绪调控系统的引导中。虚拟影响和音乐融为一体，将陵都城的壮丽展现的淋漓尽致。
后台的黎衍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一切正常，叶秋的演奏精准而有感染力。
突然，后台的警报灯闪烁了一下，屏幕上的曲线开始紊乱。某个区域的观众出现了奇怪的“断层”现象：本该沉浸在音乐中的人群变得躁动不安，甚至出现感官混乱的反应。
这个区域的动静迅速扩散开来，很多观众纷纷脱离指引，摘下传感器面面相觑，一些观众站起来交头接耳。虚拟影像也开始闪烁，画面出现短暂的扭曲，叶秋并没有停止演奏，她已经注意到台下的骚动。
后台的技术人员慌乱起来：“是系统问题吗？”
“不可能，昨天刚调试过，信号波动不会出现在这个频段。”
“设备受到干扰！但源头……它的位置在变，无法锁定！”
“是外部入侵？可我们的防护系统根本没有警报！”
黎衍指挥技术人员保持镇定继续工作，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显然已经意识到这次混乱绝非偶然。“切断那个区域的传感器网络，立刻通知监察局，封锁出口。”紧接着他抓起通讯器低声说；“继续演奏，绝不能停。”
“有人在破坏庆典……”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叶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指尖流畅弹奏最后的乐章，努力引导观众的情绪回归平静。
庆典最终以略显僵硬的谢幕收场，但台下观众显然心有余悸。监察局的人赶到后迅速封锁了现场，对所有设备和人员展开排查。叶秋退到后台，黎衍面色阴沉，技术团队一边撤场一边小声交谈，似乎是在说奇怪的干扰信号。后台的人完全忽视了她，没有人主动向叶秋解释任何情况。
“是系统出问题了吗？”叶秋轻声问道，但黎衍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夜晚的陵都笼罩在霓虹和黑暗中，她在路口提前下车。脑海里还在回放演奏过程中出现的波动。“乐段像是故意被人撕碎了……”她无法确切描述出那种违和感。
走到拐角时，叶秋隐约感觉自己被人注视，直觉告诉她不是黎衍的人。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庆典散场后稀稀落落的人群。
一阵冷风吹过，她的披肩微微扬起。叶秋摇摇头，自嘲的笑了一下。“都累出幻觉了……”她叼起一根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烟雾缓缓升腾，伴随沉重的叹气声。
叶秋没注意到，一抹黑色的身影仍在紧紧盯着她。在她转身离开时，那抹身影又迅速消失在了月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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