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同乘一车

萧懿鸾不知谢恂为何出现在此,慌忙朝车厢内施了一礼道:“御书台萧懿鸾,见过谢将军。”

话音落后,耳边只有雨滴打在车顶的簌簌声响。

过了一会儿,车厢内的人才压低嗓音缓缓问道:“萧女史出宫所为何事?”语气温润如晚春清风。

萧懿鸾停了片刻,一字一句地答道:“家中长辈身体不适……”

话未说完,车厢内的人便已抢话道:“雨天路滑,我捎萧女史一程吧。”

萧懿鸾面带为难地抬起头,和车上那双沉着笃定的眼睛遥遥对望。

雨势忽然又大了些,萧懿鸾感觉到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鞋尖上,再走下去只怕鞋都要湿了,身上背的补药也会受潮,她抓着伞柄顿了顿,终于一声不吭地上了车。

谢恂忙往左边挪一挪,将青色锦垫右边一半空间都留给她。

萧懿鸾收起雨伞,拘谨地与谢恂并肩而坐,马车随后便开始赶路。她很想问他,为何会在此备下马车,虽说不大可能是专程等她,但如果他真的那样说,她便欠了他一份情,往后更加牵扯不清。

“老夫人怎么样了?”她看着前方,先开口问道。

谢恂不自在地清了清嗓,然后回答着:“前几日多吃了几只螃蟹,闹得胃疼,夜里睡不好,昨日又添了头疼。”

萧懿鸾连忙转过脸问:“大夫瞧过了吗?”

谢恂回望她一眼,小声说:“已经服了药,但是恢复得慢,心情不大好,说想见你。”

虽说谢恂在找时机跟萧懿鸾见一面,但他说的确实是真的,给萧懿鸾写那封信的时候自己也觉凑巧。

萧懿鸾歉疚地垂着头,想说些“我没有尽到心意”之类的话,但是自己也清楚,在谢恂面前说这种话不太合时宜,弄得好像她一心要霸占谢家少夫人这个身份似的。

马车随即转了个弯,谢恂挺了挺肩,换了别的话题,语气平淡地问出一句:“我送你的玉佩呢?”

萧懿鸾蓦地一怔,不敢看他,眼神飘忽道:“弄丢了。”

“是吗?”谢恂将信将疑地反问,伸手往袖口里掏了掏,然后提着玉佩上的红丝线对她邀功道,“正好,我捡到了。”

萧懿鸾不敢置信,盯着他手上的玉佩瞧了又瞧,同样的纹理,同样的光泽,不正是她拿去当铺典当的那一块?

她犹疑地问:“你在哪里捡到的?”

谢恂一副她在明知故问的表情,但是没有拆穿她,略一沉吟,抓过她的手腕将玉佩放在她手心,温声交代道:“收好了,可别再弄丢。”

萧懿鸾接过玉佩,心想谢恂真是好糊弄,又知道这玉佩可是能换回一处宅子的,有种失而复得的侥幸,于是小心收进另一只空袖中。

谢恂看在眼里,不作声地笑了笑,萧懿鸾看见他的笑容,又忍不住翻旧账:“谢将军不是说,这种素璧寓意不好,恨一个人,就送他一块素璧吗?”

谢恂直了直腰,爽朗笑道:“那是逗你的,你还真记仇啊。”

原来当时是逗她的啊,萧懿鸾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冒出一句“幼稚”,转过脸去没有冲他翻白眼,但是方才被他握过的手腕明显在起热,这热度甚至沿着手臂一直蔓延到脖颈,萧懿鸾不自在地别转过脸,盼着马车早点赶到谢家。

马车离谢家还有一大半距离,谢恂脸上的笑意一直未退,几句话就弄清楚了萧懿鸾为什么要把玉佩拿去当掉,前几日为此心烦意乱真是太不值了。

见萧懿鸾好像很在意,谢恂低声带着歉意道:“说起来是怪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能跟你相认,但是又知道你写诏书骂我,一时气不顺,就找借口跟你斗嘴了。”

萧懿鸾狡辩道:“写诏书是我职责所在。”说话时仍然低着头。

“嗯,萧女史写的都合理。”谢恂心情愉悦,不想再提诏书的事,又勾着头问她,“你最近手头是不是有点紧?”

萧懿鸾屏气一怔,更加确定谢恂是去过她典当玉佩的那家当铺了,她怕他问起典当玉佩之后都干了些什么,只好不咸不淡地否认道:“没有。”

谢恂识趣地点点头,又兀自道:“我现在虽然不掌兵了,也没有官职,但是我的私房钱还是够多的,你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车顶的落雨声渐弱,外面的雨好像已经停了,萧懿鸾耐着性子听谢恂炫耀,简短了哦了一声,实际上心里已经默默将他与纨绔子弟挂钩,又惦记起自己买的宅院还是一处空房子,寻思着处理完眼前的糟心事之后便去添置家具,还要换一把锁。

“你有别的事需要我帮忙吗?”马车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谢恂毫无征兆地问出这句。

萧懿鸾立刻转过脸正视他,谢恂深邃的双眸热忱地闪烁着,她这才意识到,他今日在宫门外出现,分明是有备而来。

萧懿鸾立刻抓住机会,收起方才拘束和盘托出道:“实不相瞒,陛下让皇后给太子纳两个知书达礼的侧妃,要从御书台选两名女史,我现在是入选的四个人之一。”

谢恂听完,悠闲地挑了挑眉,看起来已经知晓此事。萧懿鸾对他的反应也不感到奇怪,昨天那两个太监大张旗鼓去御书台选人,消息应该传到很多人耳朵里了。

萧懿鸾满含期待地试探道:“谢将军能否在这件事上帮我?”

谢恂双唇紧闭,目光深远地盯着她瞧了瞧,然后卖了个关子:“你希望我如何帮你?”

萧懿鸾本就忐忑不定,听到谢恂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颇有些失望,只当他是无心出手了。

“我不是有意要给谢将军出难题,但是现在外人还不知道我和谢家的关系,万一他们派人去我叔父家中调查我的底细,那我们之间的事大概是瞒不住的。并非是我见异思迁,想去攀太子的高枝,我只是不想连累你和老夫人,所以,在他们调查我之前,我想重获自由。”萧懿鸾硬着心肠说道。

大利朝女子不会被贞洁所困,只要她重回自由身,从前的事便不会有人再议论,谢恂也不会被牵连。这样一来,后面的事就需要她自己去面对了,萧懿鸾想一想还是觉得有些艰巨,但这或许就是命吧。

谢恂听完她一番话,一脸警觉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懿鸾正色:“谢将军,请给我一封和离书。”

谢恂一时失态,过了一会儿才稳住阵脚,脸色铁青道:“你都没有跟我商议过,为什么就替我做决定了呢?”

萧懿鸾同样脸色不大好:“可是你又不打算帮我。”

“我——”谢恂语塞,皱眉解释道,“你都没有告诉我,你的心意到底是什么?如果你是想选到太子身边去,那我是不会帮你的。”

萧懿鸾望着他那双仿佛会打架的眼睫毛,苦笑两声道:“我怎么会希望选到太子身边去?”

御书台女史若是有心以色侍人,谁还会日复一日地誊抄校对、翻书研墨做苦力。

谢恂听到她的回答,平复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又睁大眼睛觑她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才理了理衣襟故作镇定道:“是我想多了。”

萧懿鸾被他的目光逼视得不敢抬眼,听他的语气,好像不会坐视不理,担心他反悔,又连忙趁热打铁:“谢将军如果肯帮我,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全力配合。”

谢恂已恢复方才温和笑脸,又向萧懿鸾委婉地承诺道:“太子那边,我有办法解决,和离书是不需要的。”

见他成竹在胸,萧懿鸾觉得此事已不足为虑了。

车厢内氛围融洽,萧懿鸾抬起头,奉承又艳羡地对谢恂道:“谢将军和太子的关系很不一般吧。”

谢恂也不藏着掖着,笑道:“我自幼和太子一起读书习武,一直互相照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萧懿鸾又壮着胆子问道:“谢将军是要助太子登上皇位吗?”

谢恂迎上她的目光,沉着一声:“嗯。”

萧懿鸾低头回避了他的眼神,这种唐突的问题,她本不该问,他本可以不回答。

车厢内安静得有些不自在,她小心地维持着彼此之间活跃的气氛:“可是太子现在的处境好像不大好?”

谢恂默契地接话道:“那只是表面上,实际上陛下忌惮外戚,太子无依无靠,在陛下眼里这是一个好用的筹码。而且,陛下也不会真的让太子无依无靠。”

所以,真到了紧要关头,陛下还是会偏向太子,如今谢恂暗中在太子身边出力,陛下也是默许的。萧懿鸾想到这一层,不禁苦涩,朝堂之上的云谲波诡,她懂得还是太少。

想到方才被谢恂误会她想选到太子身边,萧懿鸾心里有话不吐不快,觉得有必要解释清楚。

她望着他肩上一角,缓缓低喃道:“即便我与谢家没有任何瓜葛,是御书台一个身份自由的女史,我也不愿选入东宫,因为我这个人既不温柔体贴,也不懂得迎合上意,选在太子身边亦不会有出头之日,与其变成哀怨的深宫妇人,不如在御书台与笔墨相伴,聊度此生。”

“这样啊。”谢恂听得有些出神,胸膛明显起伏一下,怯声低语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的缘故,所以才不选择太子呢。”

马车右边的车轱辘从一块砖头上轧过,车厢猛然向左-倾斜,萧懿鸾猝不及防地向谢恂歪去。

谢恂慌乱中以为像在南境打仗时那样遇到了袭击,连忙伸手揽住她的头和肩,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负责驾马的车夫发觉惊了主子,忙勒住马在车门外请罪道:“公子,少夫人,小的疏忽了,还望恕罪。”

马车已恢复平稳,听到车夫的说话声,萧懿鸾如梦初醒,忙从谢恂的怀抱里抽开身,转过身面红耳赤地背对着他。

谢恂气息未平,心不在焉地回应着:“小心驾马。”说罢,喉咙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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