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艺伎那个艺伎

我的运气不算差,在山脚下不远处找到了一座带小院的日式老屋。房东是位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婆婆。

签租契时,她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攥着钥匙,絮絮叨叨地叮嘱:“小姑娘,可得好好照顾我的房子啊……”

她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说话时缺了好几颗牙齿,声音有些含混不清。我连蒙带猜,大概听懂了她的话——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守着这空空荡荡的老屋,孤独度日。

她讲述这些时神情异常平静,反而让我心底泛起一阵酸楚。想起那片战场堆积如山的尸骸……

或许并非无人收敛,而是家中老母早已年迈,连翻山越岭去寻亲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也许她也不需要。大概只是太久没遇到愿意听她唠叨的人,便拉着我在檐廊下坐了许久。

临走时,我轻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亮晶晶的星星糖。

“婆婆,吃点糖吧,可甜了,吃了心情会好哦。”

老婆婆愣了一下,接过糖包,毫不客气地倒了一把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含糊不清地嘟囔:“哎呀,活到这把年纪,还要你个小丫头拿糖来哄……”

她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着我,话锋一转,“不过!别以为几颗糖就能收买老婆子!要是弄坏了我的房子,我照样饶不了你!”

说完,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远了。我目送着她佝偻的背影,微微撇嘴:还是先可怜可怜我自己吧!

房子是传统的两室一厅,带厨房和卫浴。老婆婆租给我的是最大的一间,里面还散落着一些旧物。我猜,这大概曾是她儿子的房间。我把那些杂物小心收拾好,堆放在走廊角落,没敢贸然扔掉。

仔细打扫干净,简单布置一番,拉开纸门,带着花草清香的微风立刻灌满了屋子。我躺在刚铺好的榻榻米上,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没躺多久,我又出门采买。买了被褥和一些生活必需品,钱包迅速瘪了下去。想起昨天“加班费”得来的几个怀表,找到一家当铺。跟老板你来我往地砍了几轮价,最终以一个还算满意的价格成交。

回到家,才想起另一件要紧事——碎星这家伙!在树林里它能自己找草啃,可在这山脚下,总不能天天花钱给它买果子吧?那可真养不起了。思来想去,决定以后每天还是得带它上山遛遛,让它自力更生吃饱肚子。

看来,就算搬下了山,这“爬山”的日常还是免不了。

傍晚,我准时去“花楼”上班。今天来的客人似乎比昨天还多,不少人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目光最终都落在我身上。隐约听到“名不虚传”、“就是她”之类的低语。

他们都是来看我的?我不甚在意,抱着三味线,在角落里继续我的演奏。

随着夜色渐深,酒气弥漫,大厅里的人也越发拥挤放肆。各种粘腻、探究的目光黏在身上,让人很不舒服。

这时,一个穿着松垮和服、袒露着胸膛的浪人武士,摇摇晃晃地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他胡子拉碴,胡子上还沾着未干的酒渍,满身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

“喂!小美人!”他舌头打着结,声音粗嘎,“过来陪大爷喝一杯!”他这一嗓子,让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喝酒调笑的男女都看了过来。

我停下手,抬眼看向他。暧昧的光线下,眼中冷光一闪,手指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身后碧落剑的剑柄。

最终还是顾虑到自己的“打工人”身份,我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抱歉这位客人,我不善饮酒。您若想听什么曲子,我可以为您弹奏。”

“不善饮酒?哈哈哈!”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装什么清高!在这种地方干活,还当自己是贞洁烈女?!”浓烈的酒臭和口臭熏得我屏住了呼吸。

见我沉默不语,他像是得了什么鼓励,仰头灌下杯中残酒,“哐当”一声把空杯砸在地上,上前一步就伸手要来拽我:“不识抬举的东西!给我过来!”

就在那只油腻的手即将碰到我的瞬间,一道香风忽然从身后袭来。穿着蓝色浴衣的女子像只轻盈的蝴蝶,巧笑嫣然地扑过去挽住了浪人的胳膊,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哎呀~大爷!她一个木头疙瘩似的小丫头有什么趣儿?让奴家陪您喝好不好嘛~保管让您尽兴!”

那浪人的脸色稍霁,但依旧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啐道:“呸!装模作样的贱货,迟早要你好看!”说完,他顺势搂住蝶子纤细的腰肢,粗糙的大手毫不客气地就往她敞开的领口里探去!

我猛地站起身!

女子立刻斜睨过来,带着无声的严厉警告。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终是咬着牙,慢慢坐了回去。

之后弹奏的曲子,心绪难平,指尖流淌出的乐音越发沉郁。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那抹蓝色的身影。蝶子陪着那浪人喝了几杯,便半推半就地带他上了楼……

心中五味杂陈。我现在就算把那浪人打一顿出口恶气,又能怎样?我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那个帮了我的小姐姐呢?这楼里其他的姑娘们呢?她们还得在这里继续讨生活。

这一刻,我才真正、深切地明白了“花街”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不是书本影视里一笔描抹过的模糊概念,而是眼前这活生生的、推杯换盏间裸露的白腻肌肤,是眼中强忍泪水却不得不堆起媚笑的无奈……

我心情不好,弹得也没劲。

有客人不满地嚷嚷起来:“喂!妈妈桑!大爷我是来找乐子的!你听听这弹的什么丧气玩意儿!晦气!”

妈妈桑赶忙赔笑:“是是是,怠慢您了,我这就去教训那不懂事的丫头!”

另一个昨晚被我“修理”过、脸上还带着青紫痕迹的男人趁机起哄:“换!让她换乐器!不是吹得天花乱坠什么都会吗?来!给大爷吹个尺八听听!老子好久没听尺八了!她要是不会……”

他猥琐地挺了挺腰,“嘿嘿,大爷的‘尺八’好吹得很!让她来吹这个!”

“哈哈哈!”

“对!我的也好吹!”

“哎呀,真下流!”

满堂哄笑声中,妈妈桑的脸色难看至极。她快步走到我面前,低声道:“跟我来!”

我抱着三味线,跟着她穿过人群,从楼梯下的阴影处离开。临走前,冷冷瞥了那个起哄的男人一眼,他触及我的目光,瑟缩了一下,赶紧低下头。

后院与前厅的喧嚣隔开,庭院里树影婆娑。妈妈桑点燃烟管,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和冷淡:“你走吧。”

“什么?”我一怔。

妈妈桑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庭院深处,“我没想到一夜之间你就声名远播了…你说你不卖身,我也不能勉强,可是那些为你而来的浪人武士,今天玉子能帮你挡一次,明天呢?后天呢?艺伎的名头听着光鲜,可你这张脸……守不住的。”她吐出一口烟圈,语气近乎叹息,“我看中你只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招祸。”

我站在原地没动,只问:“那位蓝衣服的姐姐,叫玉子?她为什么帮我?”

“她啊……”妈妈桑的眼神有些飘忽,“以前也是个不卖身的艺伎,可惜,看走了眼,她的相好抛弃了她,说是去‘攘夷’……呵,这么久音信全无,谁知道是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攘夷?”这个词我听过不止一次了,之前在面馆那些激愤的武士也总挂在嘴边,还有“天人”……我追问:“攘夷……打的是天人吗?”

妈妈桑惊讶地转过头看我:“天人都来江户两年多了?你不知道?”她像看怪物一样打量着我,“真不知你是打哪儿来的,穿的也和我们不一样……”

我心头一动,抓住机会试探:“我是……华夏人。来自大海另一边的一个大国,也许它现在不叫这个名字?日本很多文化都源自那里。我在这里赚钱,就是为了凑够路费回家。”我满怀希冀地看着她,渴望得到一丝关于故国的消息。

然而,我注定失望。

她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你在胡说什么?地球?地球就我们这一个‘国家’!至于你说的‘华夏’……”她撇撇嘴,“没听过,大概是哪个星球的名字吧?”

“怎么可能?!”巨大的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仿佛一脚踏空,“这怎么可能?!”我的国家……怎么可能不存在?!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地球……竟然只有一个小小的日本?!

此刻的我尚不知晓,我穿越进了一个名为《银魂》的、将国家拟作“星球”的世界。

我固执地认为她要么在骗我,要么就是身处穷乡僻壤消息闭塞。

我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强作镇定:“我还不能走,我还要继续挣钱,我一定会找到回家的路的!”

妈妈桑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会吹奏尺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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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魂式遗孀文学
连载中七月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