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山去

“我觉得黄道长说得对。”林舒啸低声笑道,“你这小孩儿,真就是爱胡闹。家里的老太太不管,拼了命往山里跑,不管是为了什么,未免太主次不分,还差点连高中都没上成。”

“谁还没点小时候的黑历史……”宋放歌稍稍侧过头,有点脸红。

“后来呢,黄道长有没有给你当头棒喝?怎么感觉你也没怎么收敛。”

宋放歌摸摸鼻子,“后来我不是在贵生观又休息了两天嘛……蒋道长他们用笋干、松毛蕈做了道滚豆腐,特别好吃。期间孙道长和总和我玩儿,黄道长和我谈心,我也算明白点儿了。他骑摩托送我到镇上,也和我奶奶联系了,我回去和奶奶商量,她是拗不过我学道的,我多少……也知道孝敬老人家。但……”

宋放歌闭上眼睛。

“我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与玄门有关,我也是个民间血脉,他们因为这般因果……各有所失,因此不希望我学这些。但有时候,这就是命数,有得有失,防不住也躲不了。只能多做善事,虔诚供奉,给阴差卖个人情之类。”

林舒啸没有说什么,轻轻拍拍小道士的手背,良久,才憋出来一句“过好当下。”

他是不怎么会说好听话的,但对于这个已经是孤家寡人的邻居小孩儿,林舒啸还是心软了。

“后来……你就碰到了你现在的师父?”

“捡了个便宜师父。开天眼之后,经文阵法法术直接填鸭式教育……都是保命的法门,但真的……差点让我高考都考不上。”宋放歌苦笑,“还好咱们这还有个开设宗教学专业的学校,文凭还能凑合混混。我之前给人家开坛作法也有点积蓄,够支撑这破学校的学费了。”

林舒啸是见过宋放歌的师父的。那小老头腰板挺得溜直,仍旧显得瘦瘦小小,顶着乱糟糟的小发髻,满面时光的沧桑,目光倒是清亮,有种特殊的魄力。

他自称通遥道人,那天大晚上拉着小道士给自己作了封阴阳眼的法术,效果持续了四年,到底是有点真本事的。

故事讲啊讲,巴士在山里晃啊晃,车里又闷得慌,林舒啸感觉有点晕车,喉咙里发紧,胃也晃晃荡荡,早上细嚼慢咽的煎饼果子也不安分起来。

“小道士……你带塑料袋了吗?”

宋放歌摸了摸背包,找到一小卷垃圾袋,“有的。晕车?要不要靠过来?”

“我……咳……”

“靠过来吧,别说话,好好休息,一会还得爬山呢。”宋放歌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揽揽,“出门前忘了切两片生姜,也没想着拿个晕车贴,我下回记得。”

林舒啸胃里难受,碎碎念的心情低落不少,只无声地动动嘴唇,想着“到底谁才是大哥”“小孩儿又在装大人”之类的话,身体倒是顺从得很,哪里暖和舒适就往哪里贴。

小孩儿的手没有早年那么软软滑滑,但变得温暖有力,拍在身上,身体似乎也没那么难受了,反而又开始困倦起来。

呼,呼……

后来被宋放歌用力拍了十好几下之后,他才恍惚地意识到,已经到了。

车是停在村外水利站旁的,去山里还需要绕到后头再走个一公里的水泥地。

等到了山脚,阶梯下依然停着一辆摩托车。

“这是黄道长的摩托。一开始真是没办法想象,仙风道骨的道长骑着摩托车飞驰的场景。”

唔,大概和把张果老的毛驴换成摩托车差不多吧,还有小艺术家笔下,教材页的关二爷骑摩托。

“这台阶也得走半个小时。我现在已经不怕这些山精鬼怪了,所以也不会鬼打墙,放心吧。”宋放歌单手抓着背包带儿,另一只手轻轻碰向林舒啸的手。

“嗯……”

林舒啸仰头看着,有点绝望。

常绿阔叶林就是茂密啊,遮得天昏地暗就算了,遮得路都要看不见了,哪里才是个头?

爬着苔藓的阶梯上落了不少五瓣的小白花与黑黢黢的果实,若是再下场雨,恐怕就会一屁股摔在花草泥泞中。

但林舒啸才不会表现出“自己不行”,他可是要保护小孩儿的老大哥呢!

“小道士,别,别走太远,我,我就保护不了你了!”

“没有很远,快来!”

虽说这次是带着任务来,但爬山的过程倒并不压抑。

莺飞燕舞,鸟雀在枝头歌唱,花香草木深处甚至还出现了一只花里胡哨的凤蝶。

新出的笋尖长了半人多高,笋箨之中,冒出了细嫩的竹枝,别有生趣。

当然,深山中也藏着不少鬼魂。

有的胆子小,只是露出脑袋,有的胆子大,还以为他们看不到,冲过去想要愚弄他们,却被宋放歌揪住了领子。

“干嘛呢啊?都变成鬼了还这么冲动,矜持点儿行不行?装看不见你们还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啦?”

颇有点林舒啸吐槽的神韵,吓得那只鬼落荒而逃。

有只矜持点儿的孤魂女鬼飘过来道个万福,是嗅到了美味的阴气,想要吸一口解馋。

林舒啸点头,也就满足了她的小愿望。

哪怕嘴里头还嘀咕着“这些阴间生物是想把人吸干啊?”

宋放歌从包里递出一袋果冻给他补充能量,“等再有假期的时候,咱们去市区附近爬山吧,还可以在山上住几天。山里环境还是挺好的……”

一路上确实没碰到作怪的山精鬼祟,两人没用半小时,顺利抵达贵生观。

朱红的大门色泽有些陈旧,但漆面依然光滑,没有沾染尘土。

宋放歌叩叩虚掩的门,轻轻推开。

不知为何,进入到贵生观的范围内,林舒啸自然而然产生种安心感,山林里的湿冷在院内变得和暖,这里也只有凛然正气,诛邪不侵。

仙风道骨的老道长从正殿走出,步伐稍显迟缓,他看见宋放歌的刹那微微一怔。

“黄道长慈悲,别来无恙!”宋放歌抱拳,见了黄道长越发苍老的面容略有些心疼,“宋某今日带了朋友拜访,另有些要事要和您谈谈。”

“原来是宋居士……如今是宋道长了。”黄玉桥回礼,“这位……咦?”

他一眼就看出林舒啸身上存在异状。

“我这位哥哥姓林,正是我当年四处寻道,想要帮忙的那位。他身负阴阳二气,不冲突亦不调和,实在诡异。但……此事稍后再谈,我想先请问道长,关于孙典钧道长的事。”

“小钧……”黄玉桥目光恍惚片刻,隐约透出悲戚,“你们可是有了小钧的消息?”

“孙道长的阴魂找到我们帮忙,他已经……在山中的某个地方被人害了。道长节哀。”

黄玉桥的身子晃了晃,提起旁边的竹杖支在地上,半晌才苦笑道:“果真如此,事发突然,又过去了四年,尽人事亦无果。果真查不到他的痕迹,是缘故有人心作祟!不知他和你们说了什么?”

“他说,他被人害了,还被施了法术,鬼魂不得安生……就在这山里。”宋放歌叹口气。

黄玉桥一声叹息。

几人正说着,后面来了位提着笤帚的高大道长。

“呀,蒋道长慈悲!”宋放歌立刻认出了人。

蒋玉鹭向他点点头,“宋……道长,这位居士。你们是为我师侄来的?”

宋放歌认可。

“天道贵生,怜惜我这师侄。他失踪前,黄道长摔了腿,而我正下山到中医院交流,因此不知详情。回来后……发现他没好好养伤,骨头都长歪了。”蒋玉鹭把笤帚往地下一杵,轻轻摇头,“几位请吧,我们到后面坐下说。”

蒋道长的话似乎比以前要多些。

到了袇房,蒋玉鹭搬来两把竹椅请二人坐下,自己和黄玉桥坐到大通铺上。

两张床褥旁边还留着一张床铺,干净整洁,安安静静地留在那里,应该是孙典钧当年休憩的地方。

“那天小钧五点上过早课,到斋堂用过早餐,给我带了碗稀饭,便去前头值殿。如若无人,我叫他背诵二月十五玄元降圣法会的科仪,若是记住了就再去做些降真香备用。中间来了两位香客,是山脚下村里的居士,小钧去接待的。”黄玉桥喃喃道,“午膳是小钧做的春笋汤面,午休过后,他去后山打扫山神像……也是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后山!

听见这地方,宋放歌有点头疼。

后山确实有个山神像,在沿着山路下去的神龛里。那里有个残破的平台,余下就都是野路了。

野林子里生长着大量的马尾松和竹子,以及高大的树木,因此有很多应季的食材供山上的修行人食用,也让人很容易在采摘的过程中迷失。

如果孙典钧消失在后山,找起来恐怕难上加难——毕竟他被套了麻袋,山里全是树,根本说不明白方位。

林舒啸可不知道后山的情况,只觉得道士的生活还挺忙碌。

每天早起念经,时不时有法会要准备,还得做饭、清扫、制香、敬神……小道观只有三个人,就这么日复一日地修行,也不会枯燥?

小道士每天早上也是早起,嘴里念叨着经文,晚上也喋喋不休,偶尔再消失一阵子,估计也是去参加法会吧……

林舒啸恍惚片刻,看向宋放歌,“山神……会知道吗?”

“如果宋道长和林居士能够与神明沟通,帮小钧脱离苦海……贫道在此谢过。”黄玉桥要起身,宋放歌连忙扶着他,不让他起来。

“孙道长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帮他的忙。我林哥天赋异禀,也是个仗义的好同志,您甭客气!”

林舒啸点头道:“我……和孙道长的阴灵还算投缘,我愿意帮忙找找看。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话。”

蒋玉鹭站起来,深深作揖,“小钧是我们重要的人,我代黄道长谢过二位。”

“道长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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