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叶秋几乎是撞开急诊室的大门冲进去的。扑面而来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人群的嘈杂声和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春芽的班主任，那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正焦急地在走廊里踱步，看到他，赶忙迎了上来。
“你就是傅叶秋吧，我是春芽的班主任李老师。”
“春芽呢？她怎么样了？”
“医生初步检查了一下，说滚下来的时候撞到了头，有轻微的脑震荡，手臂和小腿也都是皮外伤，不算太严重，”班主任的表情却依旧凝重，“但医生说，她晕倒的原因很可疑，不像是一般的低血糖。”
傅叶秋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什么意思？”
“医生给她抽了血，说要安排一个全面的血液检查，让我们家属先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傅叶秋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凭着本能接过单子，机械地去排队缴费、办理手续。他的手颤抖不止，连签名都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完成。
办完手续，春芽被转到了住院部的普通病房。她还没醒，傅叶秋就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地守着她。班主任又安慰了他几句，说学校那边她会处理，让他好好照顾春芽。
傅叶秋木木地点头，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班主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转身离开了。
整个晚上，傅叶秋都在一种巨大的恐慌与自责中度过。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妹妹毫无血色的脸，不停的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春芽的不对劲。每次走廊里有脚步声经过时，他都像惊弓之鸟一样死死地盯着门口，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又深深地恐惧着那个可能摧毁他一切的结果。
第二天早上，春芽终于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看到傅叶秋，眼神里有些迷茫。
“哥……”她的声音很虚弱。
“春芽，你醒了！”傅叶秋立刻握住了她的手，“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有点疼，”春芽动了动，似乎想坐起来，“我怎么在医院？”
“你忘了？你下午在学校晕倒了，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傅叶秋扶着她，让她靠在床头。
“啊……我想起来了，”春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傅叶秋的眼圈红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
“谁是傅春芽的家属？”
“我是。”傅叶秋立刻站了起来。
“去一趟血液科，检查结果出来了。”
傅叶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安抚地拍了拍春芽的手，让她好好躺着，然后深吸一口气，迈着灌了铅一般沉重的步子，按照地标走进了血液科。
血液科诊室里，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示意傅叶秋坐下，然后将几张报告单推了过来。
“病人的血常规指标有异常，我们给她做了全面的检查，包括骨髓穿刺，现在结果出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
“白……”
尽管心里已经有过最坏的设想，但当这个词真正从医生口中说出来时，傅叶秋还是感觉整个世界瞬间崩塌了。他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发黑，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病人目前的情况还算早期，如果立刻开始化疗，再加上后期的骨髓移植，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医生安慰道。
“治，一定要治！”傅叶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猛地坐起身，几乎是扑到医生面前，拽住他的袖口问道，“多少钱？我有钱！”
“第一个疗程的化疗费用大概在五到八万，后续根据病人的情况，可能需要进行几个疗程。最理想的治疗方案是进行骨髓移植，配型加上手术费用，至少需要五十万，这还不包括后期的抗排异治疗……”
一连串的数字，像一盆冰水，将傅叶秋从头浇到脚。他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打开银行APP。他看着里面所有的存款，仅仅是刚刚交的第一笔住院押金，就划走了他卡里近乎一半的积蓄。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屈辱，所有小心翼翼攒下的钱，在天灾**这座大山面前，不过是一捧可笑的尘土。
“医生，”傅叶秋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一定要……这么多钱吗？”
“白血病的治疗就是这样，用的都是进口靶向药，费用非常高昂，”医生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你们尽快去筹钱吧，治疗不能耽误。”
傅叶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他靠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明晃晃的，刺得他眼睛生疼。他回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躺在里面的春芽。她已经睡着了，眉头却依旧紧紧地皱着。
这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义，他不能倒下。春芽还需要他。
傅叶秋缓缓地蹲下身，将头埋在膝盖里，无声地颤抖着。他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墙壁，剧烈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
钱，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这个念头像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无法呼吸。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给张建打电话，请了长假。张建虽然有些不悦，但听到他妹妹重病，还是批准了。
接着，他拨通了李姐的电话，努力压制住声音里的颤抖，用惯常那幅谄媚讨好的声音说道：“李姐，是我。这么早没有打扰到您睡觉吧。”
“哟，是小傅啊，怎么了？又想姐姐了？”
“是啊，李姐，”傅叶秋的声音放得很轻，“最近公司新推出了一个理财产品，风险低，收益很不错，我保证您肯定感兴趣。”
李姐沉吟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好啊，那就下午吧，还来美容院找我。”
下午，他准时出现在李姐的美容院。
“说吧，什么理财产品啊？”李姐换了一条真丝睡裙，斜斜地靠在沙发上。
傅叶秋没有说话，他慢慢跪到李姐面前，开始解自己衬衫的扣子。
“没有什么理财产品，只是想姐姐了。”傅叶秋温顺地将下巴放在李姐的腿上。
李姐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伸手抚上了傅叶秋的脸。
“还跟姐姐来这套。”
傅叶秋笑了笑，任由李姐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然后拉着自己衬衫的衣领，将他拽了过去。他闭上眼，将所有关于医院、关于春芽的画面都暂时忘记，强迫自己进入角色。
他俯下身，嘴唇贴上那带着厚重护肤品味道的皮肤。对春芽的担忧，对未来的恐惧，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厌恶，所有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的心都快要被巨大的痛苦撕裂。但他不能停下来，他的动作温柔而缱绻，仿佛身下的是他深爱的恋人。
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最快的来钱方式。
傅叶秋没有经验，但胜在年轻，体力好，李姐对他热情而卖力的表现很满意，当场就给他转了一万作为小费。傅叶秋又与她缠绵了一会，直到李姐累了，他才体贴地为她盖上毯子，识趣地离开。
他没有告诉李姐春芽生病的事实，他很清楚，她在他身上投资的，是他的身体和容貌，而不是他的人生。一旦他变成了一个麻烦，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踢开。
他去医院看了一眼春芽，喂她吃了点饭，看着她再次睡下，便又拨通了之前李姐叫来的另一个富婆的电话。
和他预想的一样，没有人能拒绝一只送上门的年轻貌美的猎物，他很快去了她说的酒店，再次重复下午的行径，一直折腾到深夜。
直到月亮高悬在头顶，傅叶秋才拖着被掏空般的身体，再次打车回到医院。春芽还在睡着，苍白的脸庞看得傅叶秋心脏生疼。今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抽干了，才赚了不到两万块钱，这点钱对天价的治疗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如果靠这种方式筹钱，还没等他筹够或许哪天就会死在某个富婆的床上。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夜深了，医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傅叶秋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将脸深深地埋进手掌里。他感觉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他真的很想质问上天，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一次次地给他希望，又将他狠狠地打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上官程发来的微信。
【上官程】：你这两天怎么都没回我信息？是出什么事了吗？
傅叶秋看着屏幕上那个白色猫咪头像，终于想起了上官程，那张单纯又漂亮的脸庞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他都快要忘记自己一开始是做什么的了。他刚进入公司时，一字不差的背下来的、后来他再也没用上过的公司产品，在这时突然都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他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指引，还是将他拖向深渊的枷锁。
他想起来了，他的业务范围除了理财产品，还有保险。
一个疯狂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阴暗的角落里滋生了出来。
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推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拨通了上官程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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