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却偏生在帝王家,纵然先前待在冷宫,现在却也是和皇后嫡出皇子同进同出,待遇早已今非昔比,当然是不可能自讨苦吃,自降身价,来做梨园中一名小小乐师。
——而想想看他能够成就这样的技艺,或许就是因为他过往在冷宫时候没有其他可做,只能练习琵琶才能够达到的效果,就更让人扼腕了。
但也还有更多人的心思不在鉴赏琵琶鉴赏上——至少重点不全在琵琶上,也不全在眼前的七皇子上。
或许是圆月太过明亮,又或者是灯火被风吹得模糊摇晃,叫人识别不清,恍惚间,竟觉得那端坐其上的,是某位早就远去的故人。
尤其当年跟随皇帝征战天下的老将士们,更被这激烈至极的琵琶声,勾出难以忘怀的回忆。
因为曾经,他们也听过一夜凄厉的琵琶声。
那弹奏琵琶的人,正是早已故去的杜瑜。
杜瑜擅长的乐器其实是古琴,那么多漫长枯燥的日子,他不能够跟着独孤猗等人到处疯玩,只能将时间消磨在书册与古琴上。
后来独孤猗揭竿起义,他跟着到处奔走,也带不了很多可供享乐的物品,挑挑拣拣,最后只带着一张琴。
军营中也没什么擅长乐器的人,就算偶尔需要有人奏乐歌舞,也是临时找人,或者干脆从军营中抽人顶上——说这个,是因为牵涉到一个计划。
当初时独孤猗攻打善坨城,城中太守朱做碾很难对付,不但权势滔天,掌握无数豪绅命脉,本人更是号称虎王转世,生的是虎背熊腰,力大无穷,刀枪不入——
世上当然没有刀枪不入的人,这样的传闻来自于有人侥幸用刀子刺杀过他,但刀子刺入肚皮,血流如注,他却连休息都不用,还能直接拿着鞭子将刺杀的人活活抽死。
更何况他连睡觉都穿着护身软甲,侍寝之姬妾也要提前喂丧失气力的药物,想要他的命难如登天。
然而经过无数次推演,所有谋略都后患无穷,麻烦不断,只有先杀了他才是上策。
可谁能杀他?
据说暗中悬赏他的黄金已经千万两,他还是好端端的活着。
但世上很少有绝对的事,真正的百兽之王也能被打死,何况只是一个顶着虎王名号的人。
一个阴雨连连的夜晚,杜瑜一身锦衣,悠闲自在的入了善坨城,进了尽欢馆。
当时独孤猗已经势大,朱做碾对他自然很有防备,但杜瑜只是一个吃白食的亲戚,三天两头还总是生病,搞得军中怨声载道,那就没什么可在意的——
朱做碾甚至不知道杜瑜的大名,只是大概有个印象。
下面的人,就更不了解杜瑜这个人的存在,至少是决对不上号。
尽欢馆如其名所示,乃是一处供人玩乐的乐馆,馆主唤作琉璃夫人,是很有名的琵琶乐师,同时也是朱做碾的相好之一。
杜瑜在乐馆中呆了十天,花费万两钱财,最后在一个暴雨深夜,被琉璃夫人请入顶楼,问他想要什么。
这是乐馆的惯例,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出钱够多,就算让琉璃夫人陪同作乐也无不可。
杜瑜便道:
“我的期望,是想请夫人杀朱做碾。”
琉璃夫人听闻此言,却忍不住笑出声:
“你既然知晓我也是他的相好,还敢来对我说要杀他的事,就不怕我先把你绑起来送给他,或者直接杀你了事。”
杜瑜轻轻摇头,只是道:
“如果夫人怕他的心,早已经超过恨他的心,那是在下不自量力,夫人请便。”
他早已经派人了解过所有与朱做碾有关的人事物,最后选择的便是这位琉璃夫人,她本是同胞姐妹一对,妹妹早在数年之前,被朱做碾虐待致死。
只因她的妹妹想要和一个书生逃命。
她当日还笑,叹息妹妹太不识抬举,被太守看中,乱世中有栖身之处,何必想不开逃命,尤其是跟随一个书生,最后还不是做一对亡命鸳鸯。
朱做碾便对她很是满意,并对她越发看中,甚至后来,她是唯一一个不必被灌药的人,但也不会待上超过一个时辰。
外人来看,琉璃夫人早已是朱做碾的伥鬼一只,但当杜瑜在进入乐馆第一天,对上琉璃夫人那一双欲说还休的双眼,就知晓自己赌对了。
琉璃夫人长久的沉默,二人对坐整晚,直到天色将明时候,琉璃夫人才忽然开口说:
“听说先生擅长古琴,学习琵琶应该也会很快,稍作修行,应该可以替我在乐馆中镇场。”
——这就是杜瑜认为琉璃夫人心有不甘的另外一个原因。
她主动了解自己,或者说,她应该在听说独孤猗带兵要打过来的时候,已经主动了解过有关独孤猗这方势力的风评,与阵营中的每个人。
所以才会在杜瑜进入此间的第一天,就已经知晓他是谁。
但她并没有揭穿杜瑜的身份,反而亲自端了一杯酒给他,像是和其他任何客人说的一样,告诉他自己的身价可是相当昂贵,千金难买,万金可得。
杜瑜听到琉璃夫人的话,若有所思:
“我花费万金,应该是来享乐客人,怎么最后要做逗人取乐的人。”
琉璃夫人便哈哈大笑,说:
“过几日大人寿宴,我可顾不过来两头事务,就请你来替我顶一夜琵琶,况且——”
她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像是望着谁嚎啕大哭的泪水:
“况且,我日后不会再弹琵琶,这一身技艺,总是要先找个人传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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