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下了连月,杜瑜也在乐馆中以琉璃夫人弟子的身份在乐馆中呆了月余,直到朱做碾生辰的晚宴,琉璃夫人趁着雨水前去太守府,杜瑜则替代她在乐馆中弹奏琵琶。
琵琶声不同以往都是靡靡之音,刚开始还婉转悠扬,最后却无比凄凉起来,直到半夜时分,有人慌张跑到乐馆里来,说朱做碾被琉璃夫人用一只簪子刺穿了他的喉咙,将他杀死在了床上。
风雨大作,城门大开城中大乱,只有琵琶声越发凄厉,送一个人脱出牢笼。
太守府中早已潜入不少人等候命令,朱做碾一死,消息就传遍全程,城外整装待发的军马也立刻入城。
等雨过天晴,天色大亮,一切都成定局,朱做碾的尸首被拉到广场上示众,但却没有一个人知晓琉璃夫人的去向。
只有琵琶之声仍绕梁不绝。
***
在众人都已经被眼前场景吸引目光时,一道突兀响起的声音,打破了这场荒诞的表演:
“难不成是我来错地方,这里不是国诞盛宴,而是道场斗法?”
独孤无瑕抬眼朝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顿时浑身一僵,手下猛然一停,乐曲顿时一阵刺耳,而又嘭的一声,一根丝弦顿时断裂,直接崩裂了独孤无瑕的手中,流出滴滴鲜血。
独孤无瑕却没心情关心受伤的手指,只是看着来人,眼中透出来不及掩饰的震惊。
宫道尽头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天寒地冻的时节,他却只穿着一身黑袍黄衣,年纪轻轻,却一头白发——
远远看着,独孤无瑕还以为是他落了满头的白雪,及至他大步流星走到眼前,才确确实实看清楚那就是苍苍白发,并看清他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的双目。
说是从容沉稳也好,冷漠疏远也罢,无数的相关言论涌入独孤无瑕脑海中,可他亲眼所见后,心中感受,只剩下枯木沉舟一样的死寂。
怎么可能?!
这真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永远活力十足的少年人么?
独孤无瑕对自己亲眼目睹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就连皇帝也不过是双鬓斑白,其他老家伙们身材走样的多,满头白发的却少。
更遑论而今正是新朝初开,在场之人哪个不是对将来充满期待。
眼前之人年纪轻轻,何至于此呢。
独孤无瑕产生怀疑,但周围渐渐响起的各种声音却给予肯定的回应,尤其独孤无恣一声最为激动的叫喊:
“太子皇兄回来了!”
其他人也连连吃惊:
“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真是惊喜,还以为真要两三天也赶不回来,没想到这会儿就来了。”
——真正是独孤无恙赶回来了。
重逢如此猝不及防,反倒叫人不知道露出什么表情,该怎么问候才好。
独孤无瑕见他这般大变样,自然有许多问题想要问,但又无从分辨究竟哪个问题该第一个问出来才好,一番纠结,最后竟成一片凝望的缄默。
独孤无恙也同样沉默,但他的沉默原因就简单太多,只是和看待玄灵子的态度一样,懒得理睬他们两个表演上头的人。
除却开口说了一句话,叫停这场斗法外,就再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走了过来。
随后,只是在经过高台的时候,多看了独孤无瑕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沿着高台下的宫道继续前行,直直走到皇帝面前,才跪地行礼。
“儿臣来迟,万请父皇恕罪。”
皇帝挥手让他起身,问了一番此行经过,皇后也趁机问询他途中是否有多受累。
独孤无恙一一作答,将自己此行外派的任务叙述完毕之后,才压着怒火,述说额外的事故:
“柳岭闹了雪灾,已经死伤数万人。”
这突如其来起来的灾情禀报,不仅仅是皇后皇后震惊万分,更是叫其他人全都沉静下来,齐刷刷的看着太子。
皇帝缓缓道:
“当地传来的消息,只是较之往年雪多几场,并称颂大雪兆丰年,来年必有好收成。”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
“是当地区府隐情不报,所有上奏折子,上述人员全都被打压回去,桥断亦是**,儿臣九死一生,才侥幸捡回一条命,不敢有任何耽搁,日夜兼程,才以最快速度赶回王都,请父皇定夺。”
说完之后,忽然一捋袖口,却见他胳膊上数道疤痕,有些是分辨不出来历的划痕,有些却是一眼能看出来的利器所伤。
证据在前,便不消多提什么了。
皇帝登时起身,目光从官员处来回看过好几遍,将所有人听闻这个消息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后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就先一步起身离去。
太子起身随行,被点名的官员匆匆起身,只仓促和其他官员交换几个眼神,或说一两句话,便连忙离开席位。
事已至此,宴会也再无任何再进行下去的必要。
皇后忍下对灾祸的担忧,仍留在原地,一一吩咐官员嫔妃,皇子公主们各自离开,叫宫人们收拾宴会残局,及至思索一遍再无任何纰漏之后,便也快步离去。
宾客既散,宴会也收,到处都是脚步匆匆的人影,再没有人关心高台上的两个人。
玄灵子也打算离开。
只是又被七皇子叫停了步伐。
“玄灵子。”
独孤无瑕仍然坐在凳子上,似乎没起身的打算,只是抬头看向玄灵子,开口问道:
“我是谁?”
玄灵子愣了一下,随后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眼前这位七殿下就已经说过,他有一个问题想问自己。
他是谁——不就是七皇子独孤无瑕么。
这个答案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玄灵子瞬间就能给出回答。
但在他开口之前,某种不好的预感使他迟疑——答案真会是这么简单吗。
如果是平常走在路上,路边的少年人问我是谁,那答案或许就是这么简单。
但现在这种时候,被特意问出来,是一个陷阱的可能性很大,只是他和这位七皇子应该毫无交集,七皇子能给他设下什么陷阱呢。
玄灵子想了片刻,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自是还魂之人。”
独孤无瑕又问:
“还的是谁的魂?”
说话时,独孤无瑕感到一阵若有似无的心肉绞痛,使他下意识蹙眉。
玄灵子却对这个问题没什么很好的回答,好在有个宫人敲了敲高台,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交谈,对玄灵子道:
“圣上吩咐让真人今夜在宫中守静堂歇息即可,真人,请随奴婢来。”
玄灵子舒了一口气,就要无视七皇子的问题,抬脚走过去,却被独孤无瑕出声呵止:
“站住!”
或许是因为开口太过急促,叫独孤无瑕忍不住闷声咳了一声,随后自喉咙中蔓延出一阵血腥气息,他忍着想吐的冲动,目光直直的看向玄灵子,说道:
“回答我的问题。”
他那一声喊得有些声大,且如此严肃表情,不仅仅是玄灵子与眼前的宫人被镇住,连带周围还留存的人都诧异望了过来,不知他突然间为何情绪失控。
玄灵子在愣过之后,眯了眯眼,倒是细心打量起来眼前仿佛十分痛苦的七皇子,思索他为什么非要纠结一个回答。
联想他听说有关这位七皇子的过往——常年痴呆,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发疯,如今看似正常,但……好像也不是很正常。
所以其实七皇子压根就没好全乎,只是恢复了一部分神志,让他能够和人交谈,能够学习修行,却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么样的存在——
简单来说,现在七皇子只有一点的聪明,而没有完全的智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月下谁归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