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祁衡卿。他似乎知道自己有意引他出来，索性不躲躲藏藏了，直直地站在她面前。
江云眠本就也有些不快的心更是添了几分烦躁。她知道祁衡卿不简单，无意惹祸上身。可是怎么就躲都躲不掉呢？当时他不是答应了她不再见面的吗？只是祁衡卿也不足为惧，但是江云眠有预感，自己如果和祁衡卿有牵扯，就会被卷入一个更大的漩涡。他开的茶楼，背后水深着呢。
“祁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杀人灭口吗？在茶楼时，我帮了说书先生一把，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要对我赶尽杀绝吗？这就来报复我了？”江云眠知道，祁衡卿跟着自己肯定有别的目的。以他的性子与能力，茶楼那件事如果他真心同她过不去，她不会是他的对手，早就被斩草除根了。或许，他有别的什么事。但她不想掺和他的事，所以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做个糊涂人。
祁衡卿听到她的话，有些愧疚似的，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我……有别的事……”江云眠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支支吾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在她对他为数不多的印象里，初见时祁衡卿是一个强大果决的人，但后来她好像又见过他脆弱的一面。他既有杀伐果决的一面，好像也时而温柔。她看不懂他。他真是是一个复杂的人——把自己隐藏的很好，以至于江云眠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他。
祁衡卿犹豫之下，仿佛鼓起勇气似的，轻生问了一句：“江姑娘，你为何……要帮说书人？不只是因为你爱听他说书，对吧？”话依然说出口，他好像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连忙添上一句：“对不起江姑娘，我没有审问你的意思。不如这样吧，江姑娘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替江姑娘做一件事。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我会全力以赴。”
“江云眠，那你能回答我吗？你为什么要帮那个说书人？”祁衡卿的语气里有乞求，有埋怨，有不解。
江云眠听着这话，觉得祁衡卿有点不对劲。她不想在这里耗下去了，就回答了：“嗯，不只是因为他说的书。我……受人之托护他。但我不能说出是谁。”
祁衡卿点点头，“我知道了。那江云眠，你想我替你做什么？”
原来，他说的替她做一件事是真的。可是，值得吗？她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说了和没说也差不了多少，他就真的愿意为她做一件事？
“好啊。那请祁公子说一说，你跟踪我的理由是什么？”
祁衡卿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答：“我的目的？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提醒你不要再盯着说书先生，别再踏这趟浑水了。江云眠，我这么说，你会信吗？”
江云眠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她居然会觉得祁衡卿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又好像是实话实说。江云眠觉得自己是有点魔怔了，得赶紧走了，不要再耽误了。
“祁衡卿，如果你的本意是好的，那我还是要对你道声谢。至于你说的，让我不要再踏这趟浑水了——我做不到。我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
不只是那句话刺激了祁衡卿，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收起了方才的温和。他无奈地挤出一个自嘲般的笑，往前向她迈了一步，着了魔似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两人离得很近，江云眠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他身上的香囊没能完全掩盖酒气。原来他喝酒了啊。
江云眠想要挣脱他牢牢圈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却换来他带着几分戾气的拥抱。他用力将她搂入怀中，生怕她跑了似的。
疯了，真是疯了！是他醉了吗？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江云眠在他怀里想要挣脱，但他搂的太紧了，江云眠只有两只手掌还能勉强动一下。她用力拍他的背，试图让他清醒，“祁衡卿！你清醒一点！”
祁衡卿像是有病似的，轻轻地摸一摸她的头，好像在让她别闹。
"江云眠，你放心，我只是喝了一点酒。我没醉，我现在清醒得很。”
江云眠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控制、动弹不得。
但祁衡卿好像很喜欢与她相拥，用哄孩子的口吻呢喃道：“江云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你想做什么，我都替你做。求你了，陪着我，可以吗？”
江云眠被无语到了。她想祁衡卿一定是醉了否则说不出这样的话。他明明答应她以后再见就当不认识，为什么出尔反尔说这样的话？她是什么傀儡吗？祁衡卿替她做她想做的事，然后她自己就是拴在他身边的人偶吗？
见她没有回答，祁衡卿抱她抱得更紧了，却又有几分小心翼翼，好像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一样。这样的拥抱，炽热而窒息。
“江云眠，你知道吗？在桃清，我想除掉一个人，易如反掌。 ”祁衡卿用很温柔的声音说着残忍的话，像是边哄着她边威胁她。
“但是，我不会伤害你的，江云眠。我知道。我舍不得的。不过江云眠，我想要的东西，就是不择手段，我都要得到。我想要你陪着我，所以即使用最肮脏最狠毒的方式，我也会把你留在我身边。”
这话听得江云眠后背发凉。
太……奇怪了。江云眠越来越糊涂了。祁衡卿，他明明有那么厉害的身手，明明参与那么复杂的事情，为什么在她面前，总是显得自己低她一等。
她从他的话语和举止里隐约猜到，他应该是一个冷心冷血之人，他渴望爱与温暖，同时又戒备心极重。这些……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如果他是她的对手，她会很欣赏他，他的能力的确出众。
只是，她不喜欢被人感恩戴德般对待。祁衡卿对自己的态度，给她一种感觉，就好像他们是不平等的。这种不平等，源于她无意间的善举却被他珍藏心底。他是一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样子，但她给不了他想要的温暖。所以之前，她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而且，祁衡卿让她觉得很……危险。一旦她向他伸出手，她就没有办法继续成为江云眠了，而是会在他的话语中迷失，越来越接近一个他想要控制的江云眠。
直觉就是告诉她，祁衡卿不是那么单纯的人，他曾经对她倾诉过心声。从他的故事里，江云眠隐约感觉到，他眼底永远有一丝偏执，就像是所有的事必须按照他的意图发展，不容许有一点点失控。不只是对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如此。这是他的心病。
但显然，她不是能治他的神医。她只是江云眠。
他为什么一定要她留在他身边？江云眠很清楚，祁衡卿对他的情感不是喜欢，而是偏执地将她当作他的精神寄托——寄托着他对家、对爱的渴望。他对自己，或许有一丝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想要操控她，让她成为他想要的样子。
其实，祁衡卿对她袒露心声时，她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感恩戴德，所以自己对他说狠话时，内心是有一丝歉疚的。但祁衡卿今日的跟踪与言语，让她觉得自己太自大了。明明一点也不了解他，还自以为是地对他生出怜悯。
他之前在她面前展现的，是一个坦荡而磊落的祁衡卿。可今天的他，偏执、疯狂，近乎病态，只让她厌恶，觉得自己先前的怜悯很可笑。
祁衡卿接着说：“江云眠，你听话一点，好不好？我知道，你今天怀疑被跟踪，故意走了与平时相反的路。我还知道，你住在一位好心的婆婆家。你不想帮过你的婆婆因你而死吧？”
江云眠听到他拿婆婆威胁她，火气就上来了，“祁衡卿！”
祁衡卿好像不太在乎她的怒火，自顾自地说道：“江云眠，你放心。只要你乖一点，陪着我，我保证，我绝对不会伤害婆婆一丝一毫。我只是想要你陪着我。你顺着我一点，好不好？“
江云眠知道，祁衡卿这话不是在开玩笑。自己一人尚且敌不过祁衡卿，若是再连累婆婆……她不敢想。她一向自诩无情，可她真的不忍心这么好的婆婆因她遭遇灾祸。
祁衡卿今日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恶心。她好后悔，当初给他递了桂花糕。她后悔，在京城时没给他下个毒。
为了不牵连婆婆，江云眠问他究竟想怎样。
“和你的婆婆道个别，然后在我的府上住下，陪着我。你不必担心，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喜欢的婆婆。”
江云眠只能先答应下了，以后再借机行事。
祁衡卿见江云眠点头了，才放心地放开她，笑得灿烂，看起来甜似蜜糖，但江云眠知道，其实毒过砒霜。
“这才乖嘛。那就先去和你的婆婆道个别吧，我在这里等你。”
江云眠光是听着声音，都觉得十分膈应。
小祁真的不是强取豪夺的恶人，他有什么苦衷呢？且听下回讲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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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砌成此恨无重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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