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尘满面,鬓如霜

哥哥真正的死因?江云眠瞪大了眼,当年哥哥的死难道另有隐情?这个人怎么知道她和哥哥的事?

来人请她坐上马车,递给她一块蒙眼睛的纱布。马车颠簸着向前。

究竟是谁?她一会儿要见的人究竟是谁?

现在稍微冷静一些,她才后知后觉——她太冲动了。对方拿哥哥说事,她就失去了理智,感情用事起来。来人的身份尚不清楚,她就贸然听从对方的要求。

如果那位阁主知道自己如此,又免不了一顿说教。

"江姑娘,到了。”

江云眠揭下蒙眼纱,睁开眼睛。她看到一个背影,眼前之人身着玄色弹墨云纹披风。

待他转过身来,江云眠看清他的脸,震惊到连呼吸都忘了。一双含着泪的明眸死死盯着他,像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

魂牵梦绕之人如今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江云眠百感交集,万般滋味在心头,难以言说。

为什么要骗她?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个人?还有……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

眼前的江尚清和记忆里的他重叠。“眠眠。”他唤她,一如从前。

“三年了,江尚清。”江云眠仰头,极力克制眼泪,可还是,泪流满面。这是她第一次直呼哥哥的性命,她恼他丢下自己一个人。可她又心疼他,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三年,他又是怎么度过的?

"眠眠。对不起,我错了。”他替她擦拭眼角的泪,将她拥入怀中。

“哥哥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自幼一起长大,他最是了解她,知道她不悦,知道她想要什么。

三年,离开妹妹三年,他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打雷时担心她会害怕,下雨时忧心她会孤单,天冷了怕她不好好照顾自己不多穿几身衣裳。这三年来,他就像紧绷的琴弦,总是不安。直到今天亲眼见了她,才松一口气。

她抱着哥哥,哭了好久好久。

“眠眠,哥哥现在有能力保护你了。”

三年不见,江尚清纵身一跃,已经成了户部尚书。只是,他真的还是自己的哥哥吗?三年前,他丢下她一人,不闻不问;而今,他却是威风凛凛的户部尚书了。

江云眠怨他,恼他——是她太没用了吗?让哥哥非得丢下她不可。

可是,三年的梦魇,不眠的夜晚,思念说不了谎。血浓于水的至亲,总归是爱多于怨,牵挂多于质问。

江尚清问她,她这三年是如何过的。江云眠云淡风轻地细数过往,将她如何一步步进入涣羽,如何活下来,过得如何恣意,赌气似的对自己受的伤、流的泪只字不提。

江尚清的三年,在他口中是得遇贵人,一步步高升,从流落街头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江云眠想问他,三年前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要抛下她孤身一人?可哥哥的回答只是一句又一句“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江云眠只是低下头,一言不发。但她心里大致已有答案。或许是因为那时,她对哥哥而言,是阻拦他奔向权势的累赘吧。

她十岁那年,江家含冤入狱。爹娘坚决不认下那无中生有罪名,可即便他们忠心耿耿报国十几载,终究敌不过先帝一句“人赃并获,证据确凿”。爹娘被逼无奈,以死明志。可这罪名,却也未被洗刷。先帝念及江家世代忠良,免除江家其余人的惩处。

只是,江家经此一案,几代的根基毁于一旦,偌大的家族摇摇欲坠。正应了前人那句“树倒弥孙散”。其他旁亲怕惹祸上身,都拒绝收养江尚清、江云眠兄妹。

可叹的是,江云眠过了十年无忧无虑的生活,而锦嘉五年江氏一案,让她从受尽宠爱的小姐沦落为流落街头、食不果腹的乞儿。

可那么苦的三年,哥哥都陪在她身边。长兄如父,哥哥一人担起照顾她的责任即便自己饥肠辘辘,也不忍心看她饿着,哥哥做苦差赚了银子,总是给她买吃的穿的。实在落魄时,哥哥有好吃的,也总让她先吃。只有她假装吃撑了,哥哥才动筷。

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哥哥的好,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可他是从何时开始变了呢?

许是他们一起流浪的第三年吧。那时,哥哥带着她去云遥城谋生。

那时,哥哥在一户富贵人家中做粗活糊口。那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哥哥,哥哥不从,他们就找人打了江云眠,还威胁哥哥就范。

当时具体的情形江云眠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她记得自那以后,哥哥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那时哥哥对她说,在这个世道,无财无权便只能任人宰割,而那些有钱有势之人却目无王法、为非作歹。恶人逍遥法外,困顿者无能为力。

哥哥说,他想改变这世道。

可是,哥哥,现在身在高位的的你,还会记起从前的一腔热血吗?

或许是见识了太多有年少有鸿鹄之志者,最终却沉沦在纸醉金迷中,江云眠隐隐有些不安。她怕那些肮脏之人,污了哥哥的意气风发。

但她相信,自己的哥哥,永远会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江尚清担心江云眠现在做的事情太过危险,他想将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在那里,江云眠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她依然是他捧在手心的妹妹,是他在绝望中也要撑下去的一丝念想。

而调查真相、为江家沉怨,那么危险的事,交给他这个哥哥去做就好。毕竟三年前,对江云眠,他错过一次了。这次,他不能再错了。

可江云眠只是苦笑着拒绝。

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她不能只是远远看着,有些路,既然她选了,她就想走到底。

三年,足以改变许多许多。他变了,她也在长大。她不能永远活在他的庇护中。有些路,得一个人走。即使她知道,现在阿兄有能力护着她。

可是哥哥,这条路我孤身一人走过了三年,以后也想走下去。我不是小时候那个江云眠了,那个只知道躲在哥哥身后的、胆小怯懦的江云眠。我也有想走的路我也有想做的事。我也想成为那个能独当一面、保护哥哥的江云眠。

而且现在,我已经越来越好了……哥哥总有一天,会因为我而感到骄傲的。

告别了哥哥,江云眠回到自己的宅子。今天,还挺荒唐。失散三年的亲人重逢,却不是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她怨江尚清的欺骗,她疑江尚清的初衷是否依然未变,但她还是庆幸,还好他还活着。

三年前那封“绝笔”,原来是他刻意安排的欺骗与离别,原来在她与青云路之间,他会选择权势。

他们两个现在就像是在相互置气,或者说,是江云眠一个人,心里难以释怀。

这天晚上,江云眠又梦到哥哥了。梦见他双手沾满无辜的血,梦见他与奸臣狼狈为奸、称兄道弟,梦见他在权利中癫狂……甚至,在梦里,他掐着江云眠的脖子,猩红着眼,仿佛不掐死她誓不罢休。“你若阻拦我的青云路,我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梦吧,一定要只是梦啊。

翌日,江云眠又去找瑾娘学习剑术。只是今日练剑似乎都带着情绪,瑾娘说她的招式太过”凶狠“,看似有力,实则不稳。

“江姑娘,练剑不能急于求成,需得静下心来,戒骄戒躁。”

江云眠想通了。那个人,毕竟是她哥哥,她相信他,他和那些唯利是图、混淆黑白的权臣当是不同的。权势或许会腐蚀人心,或许那些人,本就利益熏心。她相信,自己的哥哥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至于三年前的欺骗与抛弃,他也许是累了,倦了,走投无路了。可是有什么不能同她一起呢?为什么要丢下自己一个人?为什么这三年对她不闻不问?但她不想再被困在过去了,她要向前看。

他说,她可以继续做回那个无忧无虑、快乐、简单的江云眠。

可是,她不愿意了。比起那个无忧无虑、永远活在他刻意编织的美梦里的江云眠,她更想做那个独当一面、有权选择的江云眠,她想成为活在现实里、有能力的江云眠。

所以哥哥,即使你有一天在尔虞我诈的染缸中,成为了你年少时厌恶的人,请你相信,你的妹妹,会又能力继续完成你的少年之志——还江家一个公道,让世上处处是公道。

江云眠更加刻苦地练起了武功。她想,自己走一条路。

再回到风阁时,她已经跟着瑾娘练了二十几日的剑法了。闻泓提出同她切磋一番。

两人对了十几招,勉强势均力敌。但江云眠自己心里清楚,阁主有意相。“阁主,你再这么弄虚作假、含糊以对是不是就不太好了?不知属下能否有幸,见识阁主您的真实水平?”

闻泓收了剑,看着江云眠——这家伙,还蛮机灵的。为了探探她的水平,他可以留了几分力,为的就是接机让她多舞几招,他好检验一下成果。

她还算有所进步。

“算了,下次吧。今天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更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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