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吟秋一进来，高卓就有些慌了神。
两人这么面对面站着，眉线黑色半框眼镜下，许吟秋神色平静的毫无波澜，但就是能感受到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凛然正气。
这个人从来都是砸门多管闲事，哪里都有他。
高卓赌他是一面之词，“你拿出证据说话。”
“我有证据。”
视线挪到许吟秋脸上，看他这么笃定，江知雪收起了本来拿出来打发时间的手机，静等他接下来说的话。
老徐手在空中一抬，没让其他人说话，“许吟秋，你知道点什么？”
许吟秋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老徐。
相册里有几张图片，老徐一张张划拉着，都是在一个名为【好兄弟一辈子】群里的聊天记录。
图上的内容大多是高卓说的，偶尔有几个人附和，没有看到截图人发的消息，想来也是潜水或者特意把发的消息删除再截图。
【服了，江知雪和赵佑安搞一起了，成绩提高不少啊】
【就是，不然她这次怎么提高了五十多名，不就是靠勾/搭赵佑安吗】
【估计床/上功夫了得啊】
【他们在班上亲密的很，搂搂抱抱的，路过六班都没眼看】
【摊上学霸就是好啊，我也想搞个学霸妹妹来给我辅导】
【你最好说的是辅导】
【［奸笑］jpg.】
【看着挺像回事的，私下里居然这么浪/荡，在床上应该挺听话吧】
【别人玩过的烂/货，卓哥不是喜欢她么，什么时候能给我们卓哥玩玩？】
【算了算了，我怕得病】
【……】
看完之后，许吟秋又点开一班班群，确认了是高卓的号后，老徐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给高卓扫视一眼。
高卓刚想反驳，是别人拿他号发的，许吟秋一抬眸，“也有同学听到你亲口说过，要我把他们找来吗？”
高卓眼睛一闭，不说话了。
犹豫片刻，老徐还是没把这没眼看的聊天记录拿给江知雪和江德清看。
高卓妈妈还在袒护儿子，一心认为这些图片是编造、P图，几个人都是合伙的，高卓只能晃她的手臂，让她别说了。
许吟秋用食指指节推了推眼镜，声音沉静有力：
“高卓同学，造谣江知雪同学和赵佑安同学，动因么，根据图片分析。”
“是江知雪提高五十个名次，你心生嫉妒，还是你喜欢她，但是她不喜欢你甚至喜欢别人，你因爱生恨，所以造谣。是什么原因，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刻意省去了一些细节，许吟秋想，就像江知雪刚刚说的那样，高卓说的那些话，一般人确实难以说出口。
许吟秋说的明明是一些污秽的谣言，但是表情再正经不过，一板一眼，江知雪莫名觉得好笑。
他比老徐更像教导主任。
“你们觉得应该怎么解决？”老徐问，“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学校看着办吧，我相信你们，”江知雪连敷衍都懒得敷衍，“老徐，我想回家了，可以走了吗？”
这件事暂时不好解决，老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行，你们先回去吧，后续有什么消息我通知你们。”
高卓母子逃也似的走了，江德清和许吟秋也先后挎着步子迈出去。
等了几秒，江知雪刚想走，老徐叫住她。
“江知雪啊，”老徐琢磨了下措辞，还是没接着说，似乎难以启齿。
江知雪回头，“怎么？”
“你跟赵佑安……有没有……点什么？”
老徐说话的时候，手掌摆了又摆，在身前转了几个圈，假动作做了八百回。
“？”
江知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对老徐扯出一个笑，“如果我说，我就和他说过不超过三句话，你信吗？”
她和赵佑安的交流，言尽于“交作业”、“别吵了”，甚至某些时候还不是专门对她说的。
她也很无奈会和赵佑安扯上关系，说和张信她都认了。
怎么不说她和许吟秋在一起呢？
虽然赵佑安是六班的宝贝之一，成绩总在班上前三，但六班水平一般，把他放在年纪上根本不够看的。
许吟秋可是江明一中的断层第一，中考也是江明市第二，当初省内最好的高中庆京一中找上门来，他直接拒绝，留在了江明市。
造谣也让她吃点好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江知雪赶紧压下去，想都不敢想，和那么个爱管事的小主任在一起……她突然看了眼神色异常的老徐，还不如和老徐呢。
老徐被她看得莫名，摸了把脸，“我信我信，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知雪摇头，有些无奈。
成绩和名次浮动那么正常的事，她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就被这么说，万一某天破天荒跑到了前排，那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
老徐点点头，然后真提出了她怎么去前排的见解，“你那个英语晚修，怎么不去啊？你其他成绩都不错，把英语成绩提上来，绝对是年级前排。”
“老徐，你教语文，怎么管这么多。”
“江知雪啊，”老徐放下保温杯，“你这个样子有点凶哦。”
江知雪尴尬一笑。
为什么不去，当然是不想去啊。
晚修是学校根据学生大一的成绩，针对部分成绩还不错但偏科的人，把同一弱科的学生安排到一个教室一起上课，比上普通晚自习的多一节课。
都是免费的。
像江知雪这种程度的，在白天某些时间，还安排了小课制度，老师一对三辅导。
但她一个也没去。
老徐问她，“你是不是对你们老师有什么意见，晚修的老师是高三的谢老师，讲得很好，你要是不喜欢曾老师，可以去听听谢老师的课。”
没有不喜欢谢老师，江知雪仔细想想，因为她根本就没听。
不喜欢的是英语。
江知雪记得她的脸和声音，完全是因为她偶尔的扯淡和讲的八卦。
江知雪没说话，老徐于是问道：“那你明天去上可以吗？”
这话问的很认真，饶是叛逆如江知雪也没办法拒绝，只能暂时点头答应着，想着明天不去就行了。
出了办公室，江知雪去了趟小卖部，没想到看到了还没走的许吟秋。
他站在饮料柜前，罚站似的，背着书包，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扫视眼前的饮料。
拿了瓶常喝的饮料，江知雪又拿了瓶丢给许吟秋，在空中抛出个漂亮的弧线，许吟秋伸出双手，接住了。
“喂，这次谢谢了。”江知雪付了钱，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说。
许吟秋垂眸，打量起手中小巧的大白兔牛奶，波浪形的流线型瓶盖别具一格，白色瓶身上是和大白兔奶糖一样的图画。
确实可爱。
“这是我应该做的，”许吟秋把牛奶递给江知雪，“谢谢，我不爱喝这个。”
江知雪接过，随手揣在兜里，“哦，那你真是没品。”
许吟秋往前走了几步，终于不再是那个罚站的姿势，略微弯腰，随手从柜面下排拿了一瓶，自己付了钱。
轻嗤一声，江知雪没再看他，将那瓶喝完的大白兔牛奶丢进垃圾桶，走出了校门。
出来后，江知雪没想到江德清车停在路边，人还在门口等着。
江知雪打算绕开他走。
今天真的是新奇，一个两个都不急着回家，这学校有这么好呆吗？
“我送你吧。”江德清先开口说。
江知雪直接了当地拒绝，“不用了，我有人来接。”
“又是那群混混？”
江知雪停下脚步，转身，两人还是小有距离，语气毫不客气，嘲讽意味十足，“这么说我的朋友，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江知雪，闹也要有个限度，什么时候才跟我回家，你要每次都这样闹事，我过来不需要时间么。”
“耽误你赚钱了是吧，那你别过来好了，庆京过来挺远的吧，”江知雪嗤笑一声：“回家？那是你的家，我的家就在江明。”
江德清走近伸手拉她，“我帮你办转学手续就是。”
突然被光照着，两人同时抬手挡着眼，光很快没了，顺着看去，看到了坐在机车上的秦一冉，旁边还有两辆机车，秦一峰和张信已经坐在了后座。
显然，刚刚是秦一冉开了远光灯，引起他们的注意。
“喂，我们在这里好一会了，不理我们吗！”秦一冉放大声音喊道。
“来了！”江知雪扬起一只手回应她，刚走两步，发现另一只手还被江德清拉着。
江知雪一脸的嫌弃和不耐烦，“放手。”
任她挣扎了几下，江德清还是没放手，即使感受到江知雪的手已经被他抓的有些红痕。
两人的拉扯清晰地传入秦一冉的眼帘，她跨步下了机车，其他人也跟着下车，走在她身后，快步跑向江知雪。
秦一冉一手握住江知雪的手，一手拉开江德清的手，立马松了手，语气乖张非常，“江叔叔，好久不见啊。”
江德清抬眼，“秦一冉。”
秦一冉将江知雪护在身后，摘下头盔，随意拿着，红发随着风飘扬，像一株自由明媚的野玫瑰，自信张扬，“江叔叔好记性。”
您血缘上是知雪的爸爸，所以我还尊称您一声叔叔，但是如果您还这样强迫知雪、缠着知雪，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江德清眼底眸光微转，看向眼前这群稚嫩的少年，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慢悠悠点着，深吸了扣，缓缓吐出烟圈，语气及其不屑，“嗯……就凭你们么，我倒是不怕。”
江知雪双手环过秦一冉那只空手，“别理他，我们走吧。”
“你再惹事，我下次来，就是给你办转学手续了。”江德清抽完那支烟，坐上车扬长而去。
几人跨上机车，戴好头盔，秦一冉回头，说话少见地温柔，“搂紧了，知雪。”
江知雪点头，想起她看不见后，又说了句，“等一下。”
隔壁的少年开玩笑地抱怨，“知雪啊，哎——要不是你们，现在抱着冉冉的就是我了，你还不知足。”
江知雪马上抱紧秦一冉，“晨哥，你再说这种话，叫冉姐揍你！”
“哈哈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机车突然发动，她撞在秦一冉背上，秦一冉满足地笑了几句。
路灯的光柔和地照在她们身上，温度降了些，吹在脸上的风还是热热的，江知雪闭眼迎着风。
所有的烦恼都淹没在机车的轰鸣声中。
好久没这样兜风了，她想，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耳边突然传来秦一峰听不清晰的话，江知雪加大音量，“你说什么？”
秦一峰也加大音量。
“我说——那是小主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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