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几番昏沉,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夜色弥漫,乔倚苍依旧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手上握着相机,一直坐着动都没动过。
他大脑一片空白,任由思绪放空,在虚无的时间长河里无所事事地遨游。
忽然,晚上六点半的闹钟惊醒了神游的乔倚苍。
那是之前他为了提醒自己要去上学而订的闹钟。
闹腾的铃声像个没人止哭的婴儿一直在哭喊,响在空荡荡的房间内。
乔倚苍扫了一眼就任由它闹,神情憔悴,并没有心情去理它。
反正他都要出国,上不上学无所谓了。
该走的不会留,该挽留的也留不住。
乔倚苍仰头靠在桌腿上,看着渐渐昏暗的屋顶放空,耳边时不时响起持续一段时间的闹铃,眼前开始走马灯了。
路灯一个接一个亮起,上课预备铃打响,离高三晚读开始还有三分钟。
陆川连站起身交手机前,给乔倚苍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怎么现在还不来?
但是自上了高三以来,乔倚苍的手机在周日常年免打扰,并不能实时地接收到消息。
更何况乔倚苍现在根本没心思看手机,所以他发的一条消息都飞不出来。
陆川连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排着队交手机,陆川连的肩膀被个人拍了一下,陆川连往旁边看过去,何启齐二话不说直接揽着肩膀把人带到了教室门口。
“乔倚苍出什么事了,他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来?”
何启齐把他给乔倚苍连发了好几条消息的界面给陆川连看,担心道。
陆川连把自己刚发的消息界面也给何启齐看,他脸上的困惑与担心只多不少,“我也想问。”
“这就奇怪了啊。”何启齐放下胳膊,“他不会是睡过头了吧?这也不应该啊,他会定超级多的闹钟的,怎么可能睡过头啊?”
陆川连还没回话,高照星交完手机走了过来,“怎么了?你们还没联系到乔倚苍?”
“是啊,一大片绿色的,就没一个白的回过来。”何启齐把手机展示给高照星看,他示意了陆川连也同样展示出来。
陆川连照做,心思渐渐飞远。
高照星看完何启齐的再去看陆川连的,突然惊奇地一指:“什么鬼?乔倚苍这不是打电话过来了吗?”
陆川连收回手机,原本的微信界面上俨然变成了乔倚苍的来电显示。
陆川连一下接了,“喂。”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秒,“陆川连。”
听到这声陆川连,不知怎的,陆川连的心脏猛地一颤。
乔倚苍这声陆川连嗓音很低很哑,像抽了几十年烟的老烟鬼,又或者是几个大石头硌在了窄小的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陆川连能听出来,乔倚苍声音里所流露出的是一种很沮丧很难过的心情,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现在找他来哭诉。
“你怎么了?”陆川连不由得把声音放轻了一点。
“我相机里的视频全被删了。”
乔倚苍说得很轻巧,语气轻得就像不把这当一回事儿。
“是意外吗?”陆川连问。
“不是。”
乔倚苍一想起来就又要有哭的趋势了,特别是听到陆川连声音的那一刹那,他与他之间的那些美好一瞬间就被删没了,乔倚苍根本做不到平静对待。
更别说他们之间注定要分离。
乔倚苍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了,一个劲地流眼泪,呼吸渐渐地急促起来,尽管他竭力去忍耐但于事无补。
陆川连听出来了,心疼得一塌糊涂。
他紧紧地握着手机,与另一边的乔倚苍同频沉默了。
看到陆川连这阵沉默不语的样子,何启齐把手机塞进了裤兜,对高照星使了个眼色,在问他怎么了。
高照星摇了摇头,一脸懵。
何启齐跟高照星使劲凑过去听也没听出个什么来,何启齐忍不住:“乔倚苍怎么了?你也怎么了?”
这俩人到底在干嘛?
陆川连还想说什么,就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了啜泣的声响,随后电话就被利落地挂了。
“咋了?”高照星也问,他看见陆川连电话被挂了。
陆川连把手机放下,跟他们说:“我去请个假看看他,你们帮我跟沈雨说一下。”
何启齐跟高照星默契地点点头。
“你去吧。”
“好。”
说完,陆川连火箭一般地冲下楼梯,边下边发消息给鸭脖,随便找了个理由把假请了。
留在原地的何启齐与高照星面面相觑。
“发生啥事了?”
“你问我,我问谁?”
“反正他有陆川连陪着,应该也不会出啥大事,走,回班。”
“你又藏手机?”高照星拱了一下何启齐。
“你再大点声呗?”何启齐四下张望,确认没人听见,“说得你没蹭过我的看一样。”
“嘿嘿嘿。”
何启齐跟高照星一进门就找沈雨说了,沈雨好奇多问了几句,他们无可奉告地摆摆手。
沈雨问:“乔倚苍他干嘛了?又想逃课带陆川连去看音乐节了?”
何启齐回:“不知道。现在哪有音乐节给你看?”
高照星说:“别问我俩了,我俩也懵逼着呢。”
他们确实不知道,乔倚苍没找他俩,知情的只会是陆川连。
所幸现在的时间只是高三晚读开始的时间,并不是高一高二回校的门禁时间,陆川连得以很快地溜出了校门。
一出了校门,陆川连就自由多了,迅速地打了个滴滴去乔倚苍家。
不扫电动是陆川连怕有老师抓他,浪费他飞奔向乔倚苍的时间。而且,学校附近停着的电动车早就没多少个了,它们都被领导们嫌风气不好给撤走了。
从电话里听,乔倚苍的情绪很不对。
等滴滴快车的每一秒,陆川连都看着打车界面焦灼不安,时不时给乔倚苍打电话过去。
不出所料,乔倚苍一个都没接。
刺眼的车灯时不时扫在自己眼前,车辆的轰鸣声此起彼伏,陆川连独自站在马路边,手指频繁划着手机后台的几个界面,心神不宁。
尽管陆川连溜出了学校,参与了他之前所不能见过的生活,但是周日下班族路上回家的惬意、一家人吃完饭出来遛街的放松、还有街边大排档的欢声笑语,一切却都与他无关。
陆川连现在无法从旁人身上感知到一点幸福与快乐,他此时此刻的心神与全部注意力全被乔倚苍的一个电话牵动着。
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乔倚苍。
现在是下班晚高峰,路上车辆拥堵。陆川连等了五分钟都等不来车,他还没说不等,滴滴司机自行叫他取消行程不来了。
陆川连转手又打了个车,价格也选到了最高的那几辆车。
很快就打到了一辆,陆川连看着那辆车的定位,离他还有四公里,那段标红的拥堵路段明目张胆地挑战着陆川连所剩无几的忍耐力。
“……”
司机发了一条消息——
我过来可能要半小时,你还要等吗?
看到这条消息,陆川连烦躁得不行。
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陆川连取消了订单,打开了导航,在路边扫了辆自行车。
陆川连怀揣着心事,一路破风高速驰骋。
路灯照在少年身上的影子时隐时现,一如陆川连的心绪沉浮不定,夜晚的风疾速划过耳边,接不通的电话一直在打。
也不知道骑了多久,那通相同的电话打了多久。
终于,在陆川连歇息的时间里,那通电话被接通了。
一接通,乔倚苍显然是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了,他若无其事地道:“现在这时间不用晚自习吗?你怎么还在给我打电话?”
乔倚苍不说还好,一说陆川连就来气。
他给他打了这么多通电话愣是现在才接,害他担心了一路,自行车的脚蹬子差点被他擦出能够发射神舟二十号的火力。
陆川连平着自己的呼吸,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快,“为什么给你打电话你不知道吗?你知道自己一通电话过来什么也不说,然后突然就断线的行为很吓人吗?你要是知道也不会在我打了二十六个电话后才接了!”
说到后面,陆川连简直忍不了,话越说越激动。
“……”
乔倚苍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你说话啊!”
陆川连见许久没回音,不耐烦地催了声。
“对不起。”
乔倚苍挤出这么一句,他刚刚差点忍不住又哭了。
“……”
对不起?
陆川连简直要被乔倚苍的对不起气死了,他要听的不是什么对不起,他要听的是乔倚苍的坦白。从过去到现在,他想要的,一直都是乔倚苍能对自己袒露难以启齿的心声。
而不是这一句没有任何意义的对不起。
“操!乔倚苍,你知道吗?我最烦你对我说对不起了,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有来有回,陆川连气愤地直接把好不容易接通的电话挂了,继续蹬着自行车的脚踏板上路了。
后边的路程里,陆川连心里沉重的包袱算是轻了一点,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乔倚苍现在是没去干傻事的,至少还活着接了他的电话。
陆川连这一挂了电话,就变成了乔倚苍的来电与信息接连不断。
陆川连知道自己手机被乔倚苍信息轰炸了,但没空去管它,任由来电铃声与信息提示音一直响个不停。
最后,陆川连蹬到腿部快发软抽筋了才到了乔倚苍家附近。
他三两下把自行车停好,转身拖着疲软的身体,一秒不停地朝着熟悉的巷子里走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陆川连这才接通了乔倚苍的电话。
“我错了,陆川连,我不该不接你电话的,你要我做什么都行,你不喜欢我说对不起那我以后都不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一接通,就是乔倚苍低声下气的求和。
他们好不容易才和好的,怎么能这么快又说分别?
“我刚刚是不想让你知道我哭了,所以才把电话挂了,我觉得太丢人了。你知道我的,好像有泪失禁一样,随时随地都能哭。”
陆川连听着却没有回话,稍稍有点没缓过来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陆川连?”
乔倚苍用了自己所剩的最大的精神力温柔地唤他,企图能得到一点回音。
陆川连终于到了乔倚苍家门口,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回话了。
“开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