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还是高一的时候,杨森和我说做物理题就大大方方地做,不要藏着掖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还拿出一本更厚更简单的练习册,说,你看我还在做这样的题呢,我都没觉得有什么。

我看着他,面上只“嗯”了声,可心里却羞答答地乐开了花。可这时邓晓慧轻轻地走过来,不说一句话,就这样从我右边的过道经过,她的眼神很友好——因为不把你放在眼里,所以很友好。她的目光淡淡掠过我的头发,但也有修养地不作任何评价。

可饶是这样,我不得不承认,她真美呀。

就像春天的一阵风。

我回过头看杨森,他也看着邓晓慧微笑。

那一刻,我的心如含羞草一般皱缩起来,我觉得惶恐、甚至羞耻,似乎我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邓晓慧已经绕到杨森那边,她手里拿着摘抄本,对杨森说:“可以交换看吗?”

杨森笑:“可以。”

然后他们交换了本子。

杨森说:“你现在在一班还好吗?”

邓晓慧笑答:“很好。”

杨森说:“我很想你。”

……

早上醒来,我坐在床上久久未动。其它的片段我已经不记得了,唯独记得这一段,因为我听见杨森说“我很想你”时,那种心脏被猛然一击的感受真实得不像梦里,而在现实。

晚上没睡好,整个早自习我都浑浑噩噩的。

陈晨约我去洗手间,我脑袋犯困,不去,她就和张瑶去了。周围闹哄哄的,我盯着英语课本发呆,在这种背景音下更是有些昏昏欲睡。下节课就是英语课,赵老师会抽查背诵情况,我强迫自己快快醒来,临时抱佛脚再背一背。就这么想着,余光扫到左边坐下一人,他忽然长臂一伸,搭在我的肩上。

我吓得一动不动。

那一刻,我第一反应是杨森——他坐回位子,然后将手搭在了我的右肩上,像一种亲密的搂搭。

我整个人都懵了,背后直接出了一身汗。

他在做什么?杨森在做什么?!

可耳边响起的却是陈晨的声音:“王悠你在干嘛,要睡着了吗?”

我猛然回头,陈晨笑眯眯地看着我——怎么会是杨森呢?我的同桌早已换成陈晨了呀!

我呆滞地看着她,两秒后才找回神思:“哦,我昨天没睡好。”

“我吓到你了吗?”

我抖动右肩,把她的手臂卸下来:“你搭我肩膀干嘛?”

陈晨奇怪:“不干嘛啊,这……这能干嘛……”

经过刚才这一吓,我脑子已经完全清醒,目光飘到五米远的地方,杨森站立在桌边,半倚着课桌,正在和林君说话。

我理了理桌上的课本,掩盖剩余的心虚:“准备上课了。”

-

我不知道如何定义高中时代这一段青涩的感情,好感、喜欢,还是酸甜的暗恋?我想好感肯定是有的,从高一第一次他暗示我不用藏着掖着做题的时候,我就对身边这位同桌有不错的印象。他细心周到、善解人意,不以貌取人、不张扬放肆,和我有不少共同话题;他会巧妙地传达自己的善意,同时给自卑敏感的我留下足够的面子。他是我窥探这个盛名在外的梦想学府的第一个窗口,也是我进入六中融入六中的第一步台阶。

很多年后,我回忆那段时光,想起他,想起走廊里他融在逆光中的剪影,怀有深深的感激。十五岁的开端,我庆幸我的同桌是杨森;若干年后,我依旧庆幸我曾经有位同桌是杨森。

但这件事我从未向他提起。

我也从未问过他,那个时候他对我是否也有同样的情感。

暗恋最美妙动人的地方就在于这份玄妙的未知。

但那时的我对这个答案是渴望而惶恐的。我期盼是有的,不然为何我看向他的时候会屡屡和他目光相撞,不然为何他总会在与林君聊天的间隙里对我微笑,不然为何他偶尔也绕道过来问起陈晨的物理作业,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走开。每次一想到这些,我心中就会涌起甜甜的感觉。那种感觉没有办法描述,就忽然感觉“啊,整个世界真美好!我爱这个世界!”

但甜蜜有多深,失落就会有多大。我时常觉得这真的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因为他一向负责,对每个同学都友好;而且就算邓晓慧已经离开我们班,但只要谈起杨森,以大嘴为首的大喇叭依旧会别有深意地呼唤“邓晓慧”的名字;而只要一提到这个名字,我就会想起邓晓慧优雅的神态,还有她后脑勺高高扎起的马尾辫。

这个时候我就会低头将十指插入我蓬松的头发,掩耳盗铃地压住它们,好像这样双手就能掩盖我假小子般的运动头发型,好像这样那调皮竖起的发丝就会听话地变得柔顺熨帖。

好像这样,我就能没那么自卑。

这样忽高忽低的情绪很是折磨了我一阵子。当我不知不觉发生变化时,周围的同学也发生着变化。直到有一天陈晨跟我说:“王悠,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张瑶有点问题?”

我说:“什么问题?”

“她不喜欢和我们一起上厕所了。”

她一说我觉得了。张瑶现在下了课老是坐在位子上,和隔着一个过道的同学说话——那位同学是周烈。

有一次我特意过去找她,因为周烈现在同桌是杨森。张瑶不知道和周烈说到什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擦泪一边敷衍我:“笑死我了……啊,王悠你来了?我不去上厕所了,你和陈晨去吧。”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旁边的周烈——的同桌杨森,没说什么,走了。

但陈晨这么一提,我好像觉得是有点不比寻常的苗头:“她最近和周烈关系很好,老见着他们说话。”

陈晨点头附和:“是的,她口中还经常提起周烈的名字。”

我愣了一瞬,第一反应竟然是,还好我不怎么提杨森的名字。

我有些不自在地说:“周烈英语很好,张瑶可能和他讨论问题比较多。”

陈晨听闻这话,不言不语地朝我笑了笑。她懂我的意思,我也懂她的意思。

她老谋深算地问我:“要不找个机会问问她?”

我说:“不好吧,要不再观察观察。”

陈晨朝那边投去幽深的目光:“也行。”

事实上,我和陈晨的第六感都没错,后面发生的事情印证了我们的猜想。张瑶和周烈这俩人有一大箩筐事情可以讲,很多情节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精彩程度完全不输任何一本言情小说。但在我的故事里,他们先安静一会儿,让我做做女主角。

可我这个女主角也当得很悲催。我低微而朴实,没有任何主角光环,乏善可陈。全校做广播体操时,你站在主席台上往下看,几乎任何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同学都可能是我。

可能全中国绝大多数的高中生都是这样。每日“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学习是最主要的任务,老师和家长都希望我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们也听话地按照他们的意愿,循规蹈矩地上课、做题、考试,然后放假。电视剧里演校园青春剧,老是什么打架斗殴、怀孕堕胎、白天上课晚上蹦迪、在学校和老师吵回家和父母吵……我一度怀疑编剧是不是没上过高中?诚然,这样的情节现实确实存在,但这绝对不能代表大部分同学的正常高中生活。正常的高中生活是什么?

——大家都上过,谁上谁知道。

高中的我虽然不突出,但泯然众人的外表给了我很好的伪装,我有一双敏锐的眼睛,我喜欢观察。这份敏锐除了让我在对杨森与邓晓慧关系的猜测中浮浮沉沉,也会让我有意外的发现。这个发现就是——林君有些孤独。

“孤独”这个词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他那么跳脱高调的一个人,成绩好到各科老师都喜欢得不得了(除了语文);课余他总和男生一起打篮球,又是“老六中”,怎么会孤独呢?

实际上,一个人孤不孤独,和他有没有朋友,没有必然的关系。

换了座位之后,林君的同桌由邋遢混乱的蒋铭变成了另外一位男生刘福。刘福没有别的不良嗜好,唯一一点就是,他不喜欢刷牙。是的,我们高中班男生多,基数一大,各种奇葩都有。不喜欢刷牙的直接后果就是——口臭。

真的,我先做个说明,我没有任何诋毁同学的意思。但是个人习惯不好确实挺令周围人头疼。林君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任同桌要么不收拾课桌、要么不收拾自己,都挺糟心的。所以林君几乎和刘福零交流,而他的倾诉重点就变成了前桌的我和陈晨。

我对他一直普普通通,不冷不热。陈晨对他没有偏见,他们经常聊天。我就经常作为听众默默听着,听着听着,我就察觉出那份独孤的味道了。

武侠小说里有句话叫“独孤求败”,语文课本里苏东坡写“高处不胜寒”,大概是同样的意思。林君的优秀让他轻松处于年纪成绩的金字塔尖端,大部分同学对他都是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但很少有人会想他为什么呈现出这样的状态。没有人想“为什么”,就没有人会理解他、会懂他。这就有点走心的意思了,“懂”这个词是一个很抽象的东西,除了长时间的默契培养还需要势均力敌可换位思考的能力。虽然我以前也和杨森探讨过这个问题——他或许是少有能懂林君的人。可杨森和我说了,我也只能做到开始理解杨森对林君的理解。即便是我察觉到林君的孤独,但我也无法感同身受这份孤独。

因为我泯然众人,我并不孤独。

上天是公平的。

天才有天才的孤独,凡人有凡人的痛苦。

在高二上的这一小段时光里,我这个凡人衍生出了一些绮丽微妙的想法,我的痛苦由“在题山书海中的挣扎”变成了“在酸甜喜欢中的沉浮”。可我还没沉浮扑打几下,这份淡淡的少女情怀,很快便就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在卡一个小**,

晚了点,抱歉。

今天又是中秋又是国庆,

祝大家双节快乐!

PS:国庆编编给了我一个榜单,要更新4W字,

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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