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一路跟在刘长春身后,小孩速度不慢,她在愤怒的驱使下也加快脚程。
这次比上一次去家访时,少用了近一半的时间,她到学生家的时候抬手看了眼手表,刚过四点。
离饭点还早。
二人进到屋里,刘家父母对于老师的突然来访有些惊讶,随后笑脸相迎的去给老师冲茶,同时刘爸开口指使刘长春。
“长春,你去杨伯伯家把刘长志叫回来,老师来了得多弄个菜,你再去村口买条鱼。”
刘长春站着没动,悄悄的看了一眼挽月,脸上暗藏期待。
于是挽月主动拉住男孩的手腕,然后才开口解释:“刘家爸妈,我今天不是因为长志来的,就不用叫他回来了。一会儿我还得回去,不打算留下来吃饭。”
于是刘妈赶忙带着些讨好的说道:“对对对,司老师一定在家里给您做好了,真是不好意思肖老师。”
“那老师您今天是来?”
挽月把刘长春拉到身边:“我是为这孩子来的,他今年才15岁,但是听说他没上学了?”
刘爸表情先是惊讶了一瞬,随即有些愁眉苦脸的撇清关系道:“肖老师,您别误会!我怎么会不让自家孩子上学呢?!是长春这孩子没有读书的脑子啊!想必他也去找您说了想读书什么的吧,他二年级都没读就辍学了,这么多年了哪还记得多少知识啊!”
刘长春听完也没有反驳,只是拳头不自觉的捏紧,低着头眼眶也有些变红,低声反驳:“我还认得字,我能听懂课。”
刘爸见他这样赶紧向刘妈示意了眼神,于是刘妈靠过来想把小孩拉过去。
挽月看他不敢大声反驳的可怜样,心里叹了口气,但还是提他挡住了刘妈的手。
“那您为什么骗他,说九年义务教育他没资格享受呢?给他一个孩子灌输错误的思想。”
刘爸当即装傻道:“啊?九年义务制教育不就是针对九岁以前的儿童的吗?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讲究吗?”
挽月叹了口气,“当然不是,这个教育制度的目的,就国家为了让我国的未成年必须接受九年的教育,教他们一些做人做事基本的道理,所以长春也必须接受这个教育……”
刘妈打断她:“老师,我们在自家教孩子也是教育啊,我们尽到自己的职责了的呀,是他自己不争气,在学校读不走没办法才回家教育的。而且我们这样的想法也是大多数家长的想法,这没问题的吧?”
挽月顿时无语凝噎,这确实是很多乡下小孩会走的路,读书读不走,到年龄就去沿海地区去打工赚钱了。
但她还是继续解释:“刘家妈妈,这个教育制度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作数的,必须在学校才符合规矩,所以说你们这样放任不管,导致他这么多年不接受教育也是有错的。”
结果挽月一开始和她讲道理,刘家妈妈又哭诉道:“老师,不是我们不想给孩子读书,实在是家里供不起啊!”
“他弟弟已经在上学了,当哥哥的自然要替弟弟着想,何况弟弟比他当年成绩好多了,说不定会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呢!那他当哥哥的在村子里也有面子啊。”
听完这话,挽月感受到了一股浓重的压力向身旁的刘长春袭来,只见对方头埋得更低了。
双方沉默半响,刘家父母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刚要扬起笑容,挽月就看身旁的刘长春又抬起了头。
他声音颤抖着,却坚定的说出:“我可以自己供自己上学!我可以去帮鱼塘捞鱼,也可以上山帮忙挖药材!总会有办法的!”
但是刘家父母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甚至脸色更差了。
挽月看他终于在父母面前鼓起勇气说出自己想法,总算宽慰了笑了起来,心里更加认同这个想要读书的孩子。
她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带着质问的语气问刘家爸妈:“他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作为家长,你们有义务供养自己未成年的孩子上学,更别说让大儿子供小儿子读书,让大儿子给小儿子让路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你们作为家长的脸面呢?”
刘家夫妻俩对视一眼,显然看出了挽月的立场。
于是刘爸先是苦笑着开口:“老师,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这几年因为劳累过度染上了痛风,一下到田里干农活或者是下雨天,这个膝盖就疼的走不动路。”
刘妈也是用手摸了摸眼睛有些辛酸的解释:“我在生长志的时候身体伤到了,然后平时还要劳作,好不容易长春长大了,能给我们分担家务了,您让他去读书了,可家里怎么半呢?”
“可是,为什么弟弟全都不用做?”刘长春倔强地看着他们,心里愤愤不平。
眼见事情就要发展成“兄弟战争”,挽月赶忙抛出自己的建议。
“其实可以先让长春先同他弟弟参加四年级的期末考试,用成绩来证明自己。如果考试不及格,那么这件事我就不提了,但如果及格了,你们就不能再阻拦孩子读书,还应该让长志也帮家里干点活。”
对于挽月的缓兵之计,夫妻俩自然是不认同的,甚至还想反驳,挽月见状突然用手圈主刘长春瘦弱的手腕,还主动捏了捏他看起来瘦弱的身子骨。
“长春爸妈,你们是不给孩子吃饭吗?长春身体很差啊,都已经是十五岁大小伙了,怎么瘦弱的跟个小学生的,尤其长春跟你家长志比起来还显得格外秀气,像个小姑娘似的。”
刘爸慌忙打断:“他只是还在长身体!所以显得瘦,他力气可大了。”
刘妈更是表情难看地接受了挽月的建议,只是又不死心地添加一条规则。
“不就是读书吗?考完再说,考前这段时间他还得每天干完农活,不然就不能去学校。”
刘爸也亡羊补牢似的说道:“要是考完没及格,可不能再说读书这档子事情了,家里向来是不缺你吃穿的,到时候你可得安心干活了。”
刘长春脸上露出一抹笑,欣喜地看向挽月。
反正农活一直都没断过,和之前也没什么区别,现在干完就能光明正大地去听课,对他自然是件好事。
见事情解决,挽月也没有了继续留下的理由。
她拍了拍身旁刘长春的脑袋,“既然说好了,那我就先走了,长春你之后自己要自觉哦,老师先回去了,还有事情要和司老师商量。”
但等她走后,刘家父母瞬间变了脸色,刘爸带着压迫感质问刘长春:“你倒是翅膀硬了!带着老师就直接跑到家里来威胁老子,你要知道我们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说完没好气的摔门回房。
刘妈的脸色显得好一些,但说出的话却没有半点温度,显然是被刘长春今天这一出给气到不行。
“刘长春,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我们的侄子!你来我们家后给你吃、给你穿,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还敢还把老师带到家里来威胁我们!还要和你弟弟争读书的机会!白眼狼一个。”
刘长春对此没有任何伤心难过的负面反应,反而心平气和的说:“是你们之前主动想要过继我的,难道不该怪你不争气的肚子吗?”
“你们先把事情做绝,还要怪我先自己先找出路了……至于弟弟,我自问这些年已经待他够好了,自从他出生后,我这些年里就像个工具,哪里需要就哪里搬,呵……”
刘长春喃喃自语着,突然自嘲地笑出声。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他又低眉顺眼起来,然后义正言辞的说要去叫弟弟回家吃饭,转身离开。
刘妈看着刘长春的背影,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XX
红星小学操场,司白起在找人。
“杨川,你看到肖老师去哪里了吗?学校没看到她,宿舍也没人。”
挽月从学校离开的时候他没注意到,只有安保室摇铃的大高个男人杨川或许知道,他守在学校门口,有可能看见她从学校门前出去过。
“肖老师吗?她好像跟着刘建军家的崽子走了,就是他家的大儿子刘长春。”杨川回他。
司白起有些疑惑,她又去刘长春家干什么?管完小的还要管大的,她真是太闲了。
不过没乱跑就好,还以为她不声不响就走了。
“谢了,我这就去找她,正好有事情商量。”
“司老师不用谢,不过我能不能也问个问题啊?这个问题已经在我心里藏很久了,不止是我,还有很多人村里人也很好奇来着。”
杨川的脸上八卦的神情里透露出一丝羞涩。
司白起挑了挑眉毛,有点不详的预感。
“你说吧,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问题。”
“就是,你和肖老师真的是一对吗?刚来的时候肖老师解释过一次,说您只是老乡,但是哪有异性老乡住一块的说法,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司白起听到这个问题有些好笑,要是之前的肖月知道,怕不是要暴跳如雷的撇清关系。
但现在,他又想起对方昨天说的那句结婚,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害,这不是来之前闹矛盾了,最近才总算缓和过来……不过我们大概率以后会关系更近……吧。”
他说的极其不肯定。
但是杨川的肩膀却轻轻的塌了下来,脸上八卦消失了,脸上的笑有些许僵硬。
“司老师别泄气啊!你要是不行我们村里好多小伙子可是不会手软的。”
说着又拍了拍司白起的肩膀道:“您要是再这么磨蹭下去,别说外边人了,就连我都要忍不住追求肖老师了!那么漂亮还知书达理的姑娘,那放村子里绝对是百家求啊!村支书的儿子也很喜欢肖老师的。”
司白起听见他说的话直接把他手撇开,然后才说:“我又不是没见识过……不说这个地方,我们老家都可多人喜欢肖老师,你们别想了,我和肖老师作为支教老师肯定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杨川闻言嘴角的笑消失了,更加勉强地说道:“害,说不定肖老师喜欢我们这个地方,就不走了呢,牛郎织女不也是仙女配农夫。”
司白起也不打击他,只是反过来拍了拍杨川的肩膀,告诉他一个事实。
“我和肖老师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家里长辈更是熟识,你们没机会了。”
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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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陌生的19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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