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皮肉伤，但可能是磕到了石子儿什么的，创口有点深，也流了不少血。
校医处理好张前的伤口，郭晗羽又去自己柜子里翻了条体育课穿的大裤衩......借给了张前。
虽然是大裤衩，但运动款的挺帅，总比张前穿个破洞校服裤子强百辙。
郭晗羽杵在床边，盯着张前包好的伤口发愣，纱布上还渗了点血出来。
郭晗羽突然呆呆地说：“幸好明哥不在，不然看你这血，没准儿又......”
他自觉失言，立刻闭嘴了。刚才一定是脑神经拧巴一堆儿拿去炸麻花了，不然怎么张嘴就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前想起之前校运动会的时候，为了救一个差点出车祸的小女孩，他也受伤见了血......当时林既明的反应......
那时候还没有那么严重，林远征出事后林既明才更......可是......张前皱眉头，后悔当时粗心大意，没有多关注林既明一些。
不过，也没什么用罢了。
“我不是那意思。”郭晗羽眼瞅张前的眉心，叹了口气。
“没关系，都会好的。”张前笑了下，眉头舒展开来。
郭晗羽撇撇嘴，有点担心地看着张前。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先不说明哥，我就想说说你。”
“我？”
“嗯。”郭晗羽放下脸，表情有点严肃，“你怎么回事啊？这关键时候呢，咱黑板上写的高考倒计时，看得我心脏都紧。”
郭晗羽：“你最近状态......”
郭晗羽吭哧着：“不说别的，三天前你说头疼，就来医务室睡了一上午。今天又心不在焉地摔了一跤。”
他巴望着张前，有点不敢说，也说不好：“你别不是......就......别影响太大了。”
将心比心，换了他是张前，总挂念林既明，肯定也会受影响。可不是这码子事儿。高考不能开玩笑。
而且张前已经因为林既明放弃科技大自招了，要是再影响到统考的状态发挥......郭晗羽一哆嗦，感觉他明哥能直接疯了。
“放心，我没事。”张前笑笑，“三天前那事儿我不是解释了么，我真的就是晚上没睡觉，困。”
“跟你妈一起看电影，午夜场？”郭晗羽斜眼瞅他，明显不信。
当然不信，孩子要高考了，谁家家长吃什么吃出病，会惯着孩子一起熬夜看电影。
郭晗羽自然不会了解汪云的心思。汪云是个可怜女人，她失去过很多东西，而张前对她撒娇，张前肯在她面前难过，示弱......实在太难得，太令她动容了。
张前想了想，淡淡地说：“可能是我成绩太好了，我妈比较膨胀。之前不是说过么，我没去自招我妈也没说什么。”
郭晗羽：“......”
他真想把张前这段话录给自己家母后听。
郭晗羽磕磕后槽牙：“那今天怎么回事啊？那块儿路那么平，也没有坑没有洼，你走着还能摔倒。”
“腿麻了。”张前说。
他顿了顿，又说：“也可能是被林既明帅的吧。”
“啊？”郭晗羽瞪着张前，听不懂他讲什么。
“没什么。”张前站起来，“我们走吧，先回教室，不然等会儿校医要进来撵我们了。”
郭晗羽走上前：“我扶你。”
郭晗羽扶着张前走，走得不快，这时候已经上课了，走廊里没人，也没老师，俩人挨得近，就开始小声说话。
“林既明说他要去美国。”张前说，“今年高考应该不参加了。他刚打电话告诉我的，应该很快也会跟你说。”
“什么？”郭晗羽脚步一顿，因为惊讶，好悬没在走廊里嚎出来。
“嗯。”张前提起唇角笑了，“他想去接受心理治疗，换个环境，调整状态。”
郭晗羽有点愣神。他从没见过张前这么笑，特别舒服，又带着点......某种难以形容的骄傲，眼睛很亮很亮。
“他说他要回来考清华。他不想今年将就着，拖泥带水地考试。”张前说，“他想去治疗，想要一个最好的状态，然后找到自己的理想。”
郭晗羽张大嘴巴，哑口无言。
张前轻吸一口气：“帅吧？”
郭晗羽原地缓了半晌，才扶着张前继续走：“你俩真是......你......你有十足的把握考清华？”
郭晗羽说得忍不住心肝乱颤。
清华！那是清华！多少学霸眼红的清华！
挺疯的。但够爽，真的很帅。
“先考呗，我觉得没问题。”张前说得很平淡。
郭晗羽抹了把脸，看张前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你这人其实挺傲的。”
郭晗羽：“我之前还觉得你特别佛呢，待人特别温和那种，对什么事都不怎么强求......”
“可能是装的。”张前随口说。
“啊？”郭晗羽愣了愣。
张前再没接话，郭晗羽啧一声，乐了：“......清华知道这里有两个赛亚小狂人即将成为它的学子吗？”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快了。”张前也又笑起来。
郭晗羽想了一阵儿，叹息：“你跟明哥学坏了啊！”
少年就是“坏”的。野心勃勃的“坏”，疯疯癫癫的“坏”。挺好的。
人不疯魔，枉少年嘛。
张前回到教室，从书本里翻出了两张纸条。
那是他刚到四班的时候，坐到林既明身后，林既明头一次给他传的纸条。
因为林既明的字特别好看，张前当时就没扔，随手夹在书里，一直夹到现在。他现在还很清楚地记得夹在哪本书哪一页。
“为什么不坐前面？”
“那位置跟座下童子一样，傻。”
“张前，你真是个开心果。”
张前在纸条下的空白处添了一行小字：“光的存在不是为了黑暗，而是为了明亮。”
林既明突然休学，同学们自然关注，老江只简单交代，说林既明家里有事，要出国，并没有做过多解释。
日子风风火火撵着过，各科都像千斤顶一样死命压在大家脑袋上，大家自顾不暇，林既明的事渐渐的也就没什么浪水儿了。
期间张前和许雅青又传了两张纸条。张前只说林既明没事，让许雅青放心，但并没有告知她具体事情，张前后来想想笑了——想来他也是小气鬼，心胸不敞亮，有飞醋吃呢。
从林既明“让张前腿软”的那个电话过后，两人联系不多，每天会问早晚安，偶尔打个电话说两句，大部分的时间，张前都在专心学习，这也是林既明希望的——不要耽误张前，不要过多影响。
而林既明那边则在准备出国。
林既明没有告诉张前，在离开前，他独自坐着客车，去了一趟五台沟。
过年那次是意外，但张前说过，高考完会带他来，高考完的夏天，张前说要带他来家乡看又大又亮的星星——似乎伸手就能摘下的星星。
这件事是他爽约了。
天气热了，乡下空气里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像树叶子蒸发掉的味道。很清新又有点儿发糊的苦涩。
林既明记得张前家的位置。大姑不知道在不在家。不过他没打算见大姑。
大门锁着，林既明站在门口，听见里面传来了几声狗叫——是灯泡。声音挺大，挺威武。
林既明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他没去老徐出事儿的地方，他今天是给自己攒勇气来的。
他绕了路，按照张前过年时送他出去的路线离开。每一步，都是张前带着他走过的，现在他自己又走了一遍。
今年夏天，他不能跟张前来。但再下一个夏天，他会来看最大最亮的星，他会伸出手，把那星光抓住，再牵起张前的手。
他会追上来的。追上他们所有的美好，所有的承诺，追一个最漂亮的未来。
直到夕阳染了半边天，林既明才坐客车回到市内。
他又去了趟学校附近那家面馆，叫“都来吃面”的那家。那是他和张前第一次吃饭的地方，张前还挺喜欢的。
吃完面，肚子暖呼呼的，林既明站在路灯下，望了一阵黯淡的天。他用力伸了个懒腰，小声自语：“行了，勇气攒足了。回家。”说完慢慢往前走着。
直到林既明的影子跟远处的灯色融在一起模糊不清了，张前才从后头不远处一个拐角冒了出来。
郭晗羽跟在张前身后特别无奈：“不是，你躲什么？”
今晚宫兆鑫和闺蜜吃饭，郭晗羽落单，就拉着张前一起吃，他客气一下想请客，让张前选地方，没成想张前倒是省钱，不选烧烤不选火锅，竟然选了附近便宜实惠的面馆。
然而，张前刚把面馆的门帘掀起来却飞快转身出去了。郭晗羽被他扯着掉头就走。郭晗羽一脸茫然，张前扭过头跟他说林既明在里面。
所以，张前拉着郭晗羽在墙角昧了将近二十分钟，等林既明走远了才出来。
郭晗羽能明白点，又不能明白：“碰见了就过去啊？ ”
郭晗羽瞅了眼张前，叹气：“你想他都快想疯了吧？”
别说张前，他都想他明哥。非常担心，非常想。去见见怎么了？去见见也没什么。
“林既明最近没事，却不愿意来学校，也没有提出要见我。”张前并没有否认，他的确想林既明想疯了。
就在昨晚，他在秘密基地等到十点多，和斗战胜佛搁一块儿，活像个被丈夫抛弃的思妇，抱着孩子，抻脖颈等人。
可他也没等到林既明。
林既明现在或许很动摇。他或许......很艰难。他不想被看到，不想被听到，他或许很乱，他需要积攒勇气。他想默默地，最后一次藏起来。攒一攒，就攒一攒，一点点。
张前呼出口气：“而且，也不仅仅是因为照顾林既明的情绪。我也不能再分心了。”
张前垂下眼睛：“我见到林既明，和他面对面说话，肯定忍不住......知道他好好的就行。”
“我也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张前说，“想他就当成动力，比起抱怨他现在不在，不如沉下心为了以后，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
“你呀。”郭晗羽啧了声，“成大事者，能忍，能憋。”
张前笑了笑。
“都会好的。”郭晗羽突然认真地说，像是保证，是年少真挚的愿望，“我们都会。”
坏事统统会过去，未来将如期而至。如果慢一点，请等着它，耐心点，等一等，再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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