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完有将近三个月假期，空闲很长。林既明不在身边，张前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时间没处对付，总拿来想人太折磨，所以他决定找个兼职忙。
说来也巧，张前那天就在班群里提了一嘴想做兼职，不知道被谁看见了，最后传到老江耳朵里，老江还真的给他介绍来个靠谱的活儿。
是老江一个亲戚家的孩子，女生，开学上高三，想补物理和数学，基础有点弱，正对应张前的强势学科。
张前很快上岗，每天下午都去对方家补习三小时，工作不太累，薪资也还算可观。
班级聚会这天晚上，张前给人补习完物理，便没回家，直接赶去了聚会的地方。
这次聚会定在晚上，同学们玩归玩，但毕业第一次聚会，他们专门请了老江。说是聚会，更有点谢师宴的意思。主要是吃，热闹。
周雯找了个环境很好的饭店，包下了一间大包厢。
虽然老江在，但毕竟考完毕业了，大家没收敛，相当的放肆。张前进屋的时候，见到男生女生一堆一堆聚在一起，相谈甚欢，桌上除了饮料，还摆了一箱子啤酒。
郭晗羽提前给张前留了座，张前便在他身边坐下。
老江见张前来，专门问了问张前家教做的怎么样，张前点点头说还好。
郭晗羽搁旁边随口接茬：“咱学霸是谁啊，家教小case。”
“对了张前，考试发挥得怎么样？还没细问你呢。”突然有人多问了一声。
为了气氛着想，考完后班级群里很少讨论考试情况，也没人专门问过张前，所以当下这话一出，满桌的关注点立马被拉了过来。
“对啊对啊！”又有人着急地说，“我还在贴吧回怼了呢，擎等着咱班学霸上清华！”
老江早打电话询问过张前，这会儿眯着眼睛笑，美得脸都要泛红光了。
比起老江，张前倒是很谦虚：“还行，正常发挥。”
“嗷呦！——”很快传来一阵起哄，大家都高兴地说“这回稳了”、“咱四班牛逼”什么的。
郭晗羽给自己和张前各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在张前的杯子上磕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干掉一杯酒，笑了起来。
气氛越炒越热，话也越说越燥。高远旭几杯酒下肚怂胆膨胀，嘴巴打瓢，居然拉着周雯站起来，扳住周雯的肩膀，眼神迷离又异常认真地问：“你之前说考完我们就正式在一起，还算数吧？”
他大舌头乱讲，同学们大声起哄，甚至连老江都大笑出声。
反正全班没人不知道他俩有猫腻，老江一向开明又精明，之前俩人没什么过火的地方，他就没管，现在高考结束了，他更是乐得看眼。
这一通闹哄，饶是周雯再大咧，脸皮也有点顶不住了。她罕见地憋出一张大红脸，瞪着高远旭，半晌吭不出话，最后一脚踹了过去。
满屋哄堂大笑。
高远旭被踹得生疼，一屁股跌回椅子上，可惜啤酒喝多了上头，神智难以清醒，还一边捂着腿，一边抻脖颈，像只鹌鹑一样不知死活地嚎叫：“你什么意思啊？你踢我干嘛？我问你呢！”
有同学笑得抹眼泪，捂着肚子骂：“班长是害羞了，高远旭你是不是傻！”
高远旭一愣，盯着周雯红扑扑的脸，越看越惊喜，越看越高兴，他兴奋地又咧着嘴歪歪：“你看你，害羞什么。”
他余光瞥见张前，福至心灵，竟顺口把张前兜了个底儿漏：“跟咱班学霸学，向学霸看齐，人张前都不害羞，之前还在食堂给女朋友发微信呢，那叫一个光明正大。”
众人瞬间安静。
郭晗羽：“......”
老江：“......”
张前眉毛一挑，真没想到他半句哄没起，这火也能引到他身上来。
包厢里的安静只持续了几秒钟，紧接着是更剧烈的爆炸
大家疯狂了。
——“卧槽！张前你有女朋友了？”
“什么时候的事？谁！哪个班的！”
“我靠我错过了什么！”
“我的天哪！我们学霸有人收了！”
“天呐，我失恋了吗？”
开玩笑的，胡扯蛋的，大家都瞪大眼睛，亢奋地七嘴八舌，就连老江也特意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盯着张前看，显然既意外又好奇。
张前被一群人盯着，着实没有办法，今儿不交代，肯定不能收场。
“快说啊快说啊！”旁边人甚至还推了张前一把。
张前摇摇头，面儿上崩得八风不动，不过郭晗羽眼尖地看到，张前的耳垂有些泛红的嫌疑。
郭晗羽心里啧啧，一不留神正巧和对面的许雅青撞上视线，他心里一咯噔，但发现许雅青面上带笑，笑容软软的很舒服，心里立马又放松了。
许雅青真放下了。
一切都很好。都会好。林既明回来以后，就都是好的了。
“哎哎哎，你们别逼供啊！”郭晗羽大笑着摆摆手，想帮帮张前，不料挖了坑给自己跳。
他这么一说，脑子快的立马反应过来，于是郭晗羽也被迫接受了热切的目光：“郭晗羽！你是不是知道？你快说！你不能包庇张前，蒙蔽组织！”
郭晗羽：“......”
郭晗羽连连摇头，只能无辜地瞅着张前，心想：“兄弟只能掩护到这里了。”
其实张前也不需要掩护，他是有点臊，尤其当脑子里想起林既明的脸。
那是种甜甜的臊，热乎乎的，想独自昧着捂起来，又恨不得大张旗鼓宣告天下。那滋味很神奇，很矛盾，如同嘴里含了跳跳糖一样，甜蜜热烈地蹦跳，微妙地刺激神经。
张前自然不会实话交代出去，他想了想，从衣领里掏出个吊坠，堂堂正正地——所有人都清楚看见，那坠子是枚戒指。
“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家顿时又端了锅了。
“卧槽情侣戒指吗？”
“天呐也太浪漫了吧！”
“我的天，谁说我们理科男没花样的，谁说我们学霸没情趣的！看看我们张前！”
“照片！必须照片！”大家呼喊要求。
张前挺无奈的，他又摇摇头，抿了抿唇，唇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饶了我吧行吗？”
张前声音不高不低，暖融融，轻飘飘：“他害羞，而且我这个人小气，我非常喜欢他，不想给你们看。”
张前：“你们就别再刨根问底了。”
他说完，笑容倏一下松泛开，像一打瞬间舒展的棉绒花，从那一双桃花眼，温柔悄无声息地溢出来。
杀伤力太大，桌上有几个比较内向的女生立马脸红了，就连老江也惊讶地瞪着眼，非常意外地望着张前。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平日低调一声不吭，乖巧努力的少年，不但有扬言非清华不考的傲气，竟还有这般宠溺柔软的模样。
对面的许雅青愣愣地看着张前，片刻后低下头，又笑了起来。——果然，林既明没有选错。
张前是最好的。
张前很有魅力。他让人着迷。
而林既明也是。
所以，他们天生一对。
张前把情侣戒指亮出来，闪了全桌人的眼，大家大呼虐狗，有很多同学直到聚会散场都没能反过恙儿来。
郭晗羽今天喝了不少，这会儿有点醉意。大家散场后，郭晗羽站在饭店门口，一把搭上张前的肩膀，露出一副颇为郑重的表情。
张前认真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他知道郭晗羽有话说，在等他开口。
郭晗羽对上张前的眼睛，带着醉意的视线微晃，咧开嘴笑了。
他虽然笑了，但面上的郑重......甚至可以用庄重或隆重来形容，都不算小题大做。那表情半点不打折扣，按进他浑身的酒气之中，可能有点滑稽，但绝对出自真心，肝胆可照。
张前感觉得到那分量，沉甸甸的。
“你这人真好。”郭晗羽语速有点慢地说，“我都喝高了，你还这么认真听我说话。”
张前笑了下，没接词儿。
郭晗羽摇摇头：“虽然你自己说你有私心什么的，但你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特别好的人。”
“我明哥没看错你。”郭晗羽捏了下张前的肩膀，有些用力，张前感到一点疼。
“我忘了我说过没有。反正我再说一遍。”郭晗羽嘴唇微微颤抖，“张前，真的谢谢你。”
“我是明哥的兄弟，哥们儿。我帮不了他。但他有你，他就好了。”郭晗羽的鼻腔忽然拱上一股酸味，“他会好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来到滨城，来到四班，来到我们身边，谢谢你。”郭晗羽缓缓吸一口气，将那股酸味压下去，吞下去。
少年的肚皮里总有各种酸甜苦辣，那些个滋味被消化吸收，融进骨血，而后茁壮生长。
那是长大的滋味，也是世间所有美好的雏形。
张前也将手搭在郭晗羽肩膀上，俩人哥俩好地一起往前走。
“我也要谢谢你们。”张前说。
张前：“谢谢你们，让我确定，来滨城是一件最好的事。”
——滨城不是他出生的故土，但是他成长的家乡。
这里再也不是一年前那陌生模糊的样子，不会令他徘徊无措，没有必须硬着头皮面对的孤独。
这里有了他的爱。他的一部分。
感谢所有的相遇。
张前望着头顶的月亮。今晚的月亮有残缺。但是亮晶晶的。很皎洁。
林既明走进他的生活。
他成为他的月亮。阴晴圆缺，皎皎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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