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月一。阳历新年。
日历丢掉一个旧本，翻开新页。
机场里回荡着标准的广播腔，女播音员寥寥几句便敲定了诸多的离别亦或重聚。
上午十点，迎着冬日软绵绵的阳光，滨城机场走出一个高个子少年。
黑色牛仔裤，纯白色防风衣，一张帅气好看的脸。
他手拖一只行李箱，刚出机场就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吸得仔细，像是品尝。
林既明勾嘴笑了：“还是家里的空气舒服。”
走到路边，林既明用手机滴滴叫了辆车，直接拖着箱子前往墓园，在途中经过花店，他还专门让师傅停车，买了一束鲜花。
墓园的铁门曾经让林既明非常恐惧。
很沉很沉的铁门，封闭着，隔断着，那是生与死的冰冷距离，象征永恒的失去。
现在站在门前，林既明轻轻捏着手里的鲜花，另一只手飞快握拳又松开。他抬手推开铁门。
其实，推开它不用太大力气。人生或许不必那么用力。
林既明一步一步慢慢往里走着，最后在一块熟悉又陌生的墓碑前停下来。
很好，腿没有发抖，没有想逃跑。
“妈。”林既明弯下腰，把手里的鲜花放在墓碑前，“终于能来好好看看你了。”
他凝视墓碑上的照片，女人的样子还和他记忆中一样。
她很漂亮。他的眉眼都像她。
林既明只是看着，什么都没说。他其实有一肚子抠心挖胆的情绪，但他不知从何说起。既然说不出来，那就先不说吧。以后总能说清楚。
林既明单膝跪到地上，用额头抵着冰凉的墓碑。他的前额轻轻地在粗糙的石碑上摩擦着，动作很亲昵。
然后他扬起头，微微闭着眼睛，在石碑上吻了一下。温热的唇和冰冷的石碑紧紧贴在一起。
一个吻后，林既明站起身。他没有强迫自己笑。他用手指敲了敲墓碑：“妈，有空再来看你。”
希望下一次，他可以在她的墓碑前笑一笑。
林既明转身走了，没再回头，也没有狼狈地跑出去，他一步一步走地很慢，感受阳光降临到自己身上。
离开墓园，林既明看了眼时间。
回家是来不及了，回一趟秘密基地也来不及，他决定提着行李箱......再打车回机场。
林既明摸了摸兜，从兜里又掏出一张机票。这张不是美国飞回来的机票，而是一张崭新的，国内机票——滨城飞往北京，下午两点半起飞。
“张前啊。”林既明轻声念了一句。
不好意思，提前一个月回来了。
一扫心头阴霾，林既明现在非常畅快。尤其是心坎儿里有份躁动，强烈地燃烧起来。
他实在太想了，他太想看见张前惊喜的表情。那张温暖的脸，他魂牵梦绕了太久。
“到了？”
郭晗羽在电话里问。
“嗯。”林既明笑着应声。
“首站清华吧？”
“真聪明。”林既明抬头看。
他刚进清华校门，天儿已经擦黑了。不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宽广，漂亮。
“告诉张前了没？”郭晗羽八婆上身，又问。
“没。”林既明挑了一条林荫小路走。傍晚空气里的寒意很静，缓缓流进肺部，还挺舒服。
“你人都到了还没告诉他？”郭晗羽高喊，“你可真行，你是准备突然蹦他跟前，把他乐疯吗？”
林既明啧了声，笑骂：“什么乐疯，不至于。”
“哎，我跟你说，特别至于。”郭晗羽忙反驳，“你不知道张前这半年多禁欲，哎呦，明天饭桌上我还能看见一个完整的张前吗？别他心脏什么的再蹦没了。”
“滚蛋。”林既明也乐了，“没空跟你废话，我站清华挨冻呢，先挂了。”
“行。”郭晗羽刻意捏着嗓子讲话，听得出林既明回来他特别开心，“那你们快活哦，**一刻值千金——”
林既明翻了个白眼，给电话挂了。
他大大吸了一口冷气，给肺子冻一哆嗦——浑身的神经都在哆嗦，兴奋地哆嗦，快活地哆嗦。
完蛋，真要乐疯了。
他一只手拖着箱子，一只手操进衣兜，给手兜里的手机囫囵个儿捏过两圈。
还是先不给张前打电话了。今儿元旦，学校有活动，这会儿要开始了，张前肯定特别忙。
林既明走的这条犄角旮旯小路没什么人，他有点找不到方向。清华这么大，要快准狠找到礼堂还挺难的。
林既明只好绕了出去，这回没走几步，他就遇到了两个急匆匆的女生。
“不好意思，麻烦问一下，礼堂怎么走？”林既明礼貌上前，拦住她们问道。
左边那个长发披肩的女生看了林既明一眼，立刻拽了下身边的短头发女生。
林既明微笑着。他心情特别好，还眨了眨一双丹凤眼。
林既明五官精致立体，健康的淡粉色双唇微微抿着，嘴角挑起好看的弧度。那一双丹凤眼朦胧闪有微光，在黑暗里发亮......
有点放电。
“这是个帅哥，贼帅。”这是两个女生的第一心理反应。
“同学你也去礼堂吗？”长发女生笑着说，“正好，我们也去，一起吧，现在节目都开始了。”
她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看林既明，声音也小了点：“我们已经迟到了。”
“对啊，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短发女生也说。
“那麻烦了。”林既明点头，跟她俩一起走。
“你怎么还拖着箱子啊？今天元旦，你是准备看完晚会直接回家吗？”短发女生问。她似乎比长发女生更健谈一些，又或者说，面对林既明，她没那么腼腆。
“不是。”林既明瞅一眼箱子，顿了顿，“我还不是你们学校学生，刚下飞机，来找人的。”
“还不是？”短发女生微微歪着头。
林既明只是笑，没有过多解释。两个女生礼貌，也没再揪着多问。
“那你是去礼堂找人？礼堂现在人特别多......”长发女生可算咽下害羞，抬起头笑眯眯看着林既明，“你应该让他出来接你。”
林既明摇摇头：“他是学生会的，现在负责后台，肯定非常忙。我连电话还没给他打呢。”
“啊......”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然后短发女生微微撇着嘴说，“女朋友吧？想给她个惊喜？”
“不是。”林既明低头笑，“不是女朋友。”
是男朋友。
林既明犹豫了一下，问：“我找张前，你们认识吗？”
“张前？最帅副主席嘛！谁不认识啊！”提到张前，短发女生水灵灵的大眼睛明显亮了，“他可是大一建筑系的神话！男神！”
“......神话？”林既明微微挑眉。
“对啊！”女生掰着手指说，“帅，特帅，超级帅，成绩好，特好，超级好，人也好！笑起来非常酥！”
“对吧！”她碰了一下身边的长发女生。
“对。”长发女生点点头。
林既明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他一定很受欢迎吧？是不是特别多女孩喜欢他？”
啧。飞醋，绝对飞醋。从天上飞下来的，新鲜热乎。
“是啊。他一双桃花眼特别杀！”短发女生佯装叹气，“可惜他有女朋友了。”
“......哦？”林既明的眉梢再次挑起。
“哎，人都说了不止是女朋友。”长发女生说，“那是未婚妻。”
“......未婚妻？”林既明差点没被口水噎着。
他不用想就知道，这未婚妻说的肯定是他！
张前！搞什么！
未婚妻？他居然搁外头说他是他的......
心脏开始不安分地蹦蹦跳。
旁边的女生继续说：“他有个戒指，他说那是订婚戒指。他说他和他女朋友感情非常好，刚考上清华，家里就给订婚了。”
女生叹息：“就因为这个，这一学期了，张前一朵桃花都没能开到身边。”
林既明：“......”
林既明低下头，眼睛瞅着鞋尖乐。心说：“算你乖。”
林既明又轻轻按了按自己锁骨下方——那个硬邦邦的戒指圈儿。
“就是不知道他未婚妻什么样，我们都好奇死了，据说张前宝贝极了，连个照片都不给舍友看。”短发女生亮着眼睛八卦，小声嘟囔，“他老是藏着，虽然他人也低调吧，但......”
短发女生有点不好意思：“但总有电视剧小说看多的女生，怀疑他是假装的，就为了挡桃花。毕竟谁也没见过他的未婚妻。”
林既明肯定是太开心，脑神经都编成了玫瑰花，他居然笑嘻嘻地回话：“他真的有未婚妻。我知道。”
这话一出，立刻勾起了两个女生的兴趣。
林既明：“我和张前是高中同学，他未婚妻也是我们班的。“
“哇！——”两个女生捂住嘴。
林既明比了个“嘘”的动作：“偷偷告诉你们男神的八卦，算是谢谢你们带我来礼堂，不能说出去啊。”
“嗯嗯！”两个女生猛点头。
林既明心里那个舒服呀：“他未婚妻之前一直在国外，不过听说年底就回国了。”
林既明清了下嗓子，笑得满脸灿烂：“他很......漂亮。张前特别喜欢他，非常宠他，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张前果然是好男友！”女生感慨。
林既明说完就觉得嘴麻。就像吃了什么甜蜜蜜的毒似的那种麻。他心想：“林既明啊林既明，你可真是脸皮厚。”
但脸皮厚也没什么不好嘛。反正都是事实，说说算什么。
年纪轻轻，就得脸皮厚。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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