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乎林既明的意料,林远征没有离开家多久就回来了。或者说,他是有空就回家。
上周林远征不得不去一趟北京,竟然当天晚上就赶凌晨的飞机回来了,弄得林既明特别无奈。
林既明猜不透林远征心里怎么想的,按理说梗着事儿,就算不把他锁家里,也该看着他,但林既明周末出去,林远征也没管,甚至没问。
林既明门一关,林远征站在客厅里愣神。
文姨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犹豫着说:“先生,您......”
林远征摆摆手,捏了下眉心:“没事。”
文姨叹了口气。
林远征静静地望着门,他话不像是说给文姨听的,更像自言自语:“我就是想多看看他。我这些年......关心他太少了。”
他最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他总觉得林既明恨他,他离远点,林既明就会舒服,时间长了就会放下。
可不是那么回事。
他总觉得林既明只是叛逆,林既明只是没长大。
可不是那么回事。
他从不知道林既明的心思,更不了解林既明的心理。
至于林既明的性向,他更是没发现一丝一毫的问题。他连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过。
天底下最失职的父亲就是他。连桦不在了,他应该更好地照顾林既明才对。
林远征坐在沙发上,手搓了搓脑门,感觉浑身无力。
很累,也很难过。他真的,好想连桦啊。
秘密基地。
林既明刚做完一道复杂的导数题,笔盖掉到地上,他低头捡的空当儿,脑子里竟突然想到林远征的脸。
林既明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右手拿着笔慢慢转着。
他承认这些天偶尔不在状态,但凡张前不在,从题海里抽离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林远征。
也不能怪他。林远征最近总在他跟前晃——用一张疲惫的脸。
林既明也是才注意到,林远征鬓角处已经有白头发了。
什么时候生的白发?怎么就......不去染染。
鼻尖闻到一股清甜的香味,林既明扔下笔,站起来,走到张前身后。
张前正拎着个勺子,搅和一锅汤。
秘密基地自从有了张前,多了太多生活气息。比如这种,甜甜的味道——林既明辨认出,这是玉米汤的味道。
斗战胜佛估摸也是被吸引了,已经蹲在张前脚边几分钟没动唤。
林既明从后头抱住张前,将下巴搁在张前肩膀上:“你刚做完卷子就煮汤,不累吗?”
张前切了一把火腿丁扔进锅:“不费劲。”
张前又切了一块大点的火腿,塞进林既明嘴里。
林既明专门把嘴张大点,还在张前手指尖轻轻咬了一下。
张前把锅盖上,还要再煮一会儿:“你这几天又瘦了。天热起来了,你每天又那么用功,得好好补补。”
林既明叹了口气,心说你比我还用功呢。
林既明脑袋在张前脖子上蹭了蹭,瞅见张前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抽一张纸巾,给张前抹了:“你就惯着我吧。”
“那不挺好。”张前笑笑,“我就喜欢惯着你,惯娇气点儿,这辈子就离不开我了。”
林既明在张前脖子上亲了一口,放开了张前。
斗战胜佛扬头看了看林既明,凑到林既明脚边,顺着林既明的腿爬到林既明肩膀上。
林既明走到桌边,在张前的位置前站下,桌上摊的数学卷子,他看着一道复杂的几何题。张前做了三条辅助线,思路清晰,逻辑严谨,步骤完整。
这道题林既明昨晚就憋着做来着,没做出来。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站这儿?”
林既明把视线从几何题上快速移开:“没什么。”
汤已经好了,张前盛了一碗出来,递给林既明:“小心点儿,别烫到。”
“嗯。”林既明闻闻香味,吸着气儿喝了一口,味道非常好。
张前真的什么都会。他怎么这么优秀呢。
林既明的手被碗烫热了,他把碗放下:“二模以后就是科技大自招了吧?”
林既明想了想:“我还是得多学点儿,我之前......”
“林既明。”张前突然打断林既明,“自招的话,你有喜欢的专业吗?”
“嗯?”
“专业。”张前看着林既明。
“嗯......这个也得看最后考了多少分才能选吧。”林既明说。
“是。”张前笑起来,“就是想先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学的。”
“哦。”林既明手指又摸了摸碗,“我无所谓,你有吗?如果分数够,真想跟你一个系。”
张前没说话,手捏住林既明的耳垂,一下一下轻轻捏着。
果然是这样。林既明对未来没有规划。他只是把张前的理想,当作了自己的。
他只是想一直待在张前身边,他只是把张前的未来当作自己的。
这只是“张前的未来”,而不是“他们的未来”。
林既明仅仅在做一个附庸。跟着张前,往前走。
林既明是那样美好的一个人,那么多才华,那么多可爱,一点一滴,吸引张前的目光。张前不愿意他这样。
“林既明。”张前张了张嘴,心里难过。
“嗯?”林既明眯起眼睛,把汤碗捧起来,像只餍足的猫,“怎么了?”
斗战胜佛趴在林既明肩膀上,懒洋洋地打哈欠,林既明背对窗户,阳光点缀他的发尖,把斗战胜佛的绒毛也照得亮晶晶的。
林既明从来不知道,他躲在黑暗里从来不知道,他其实像光一样。
他是光一样的林既明。
“没事。”张前摇摇头。
林既明放下汤碗,张前凑过去,和他接了个玉米火腿味的吻,把斗战胜佛硬生生给挤到了地毯上。
天晚点的时候,张前听林既明说起林远征最近总回家的事。
他有点意外。不过想一想,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首先,林既明会住动提这个事,就是好的。
“我真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林既明躺在张前腿上,手慢慢抓着斗战胜佛的毛。
“也不说什么,就往家跑,成天在我眼前晃。”
“不然......”张前斟酌了一下,尝试着问,“其实你可以主动和他谈谈。”
“还谈什么啊。”林既明皱着脸,“我们俩很难谈。都没话说。估计他也是吧。”
张前没说话,学着林既明抓斗战胜佛的手法,抓了抓林既明的头发,节奏都是一样的。
张前多抓了几下,林既明笑了。
林既明仰起脸儿,看着张前,点点自己的嘴巴:“要么么。”
张前低下头,在林既明嘴上亲了一口:“别想那么多,把能做的事都做好就行。”
“嗯。知道了。”林既明说。
这天林既明早早就回家了,他琢磨着张前的话,真的有种想去找林远征再谈谈的冲动,但刚把自己卧室门给推开,他就没法往外走了。
那就把能做的事都做好。他按着张前的话,关上门,走回桌边,拿出一套理综卷子,全神贯注开始写。
不用慌乱,慢慢来。全听张前的。张前就是他的主心骨。
可惜林既明这张卷子做了一半就被迫停下了,因为林远征在客厅里讲电话,声音非常大。
林既明忍不住打开门看一眼。
林远征常年不在家,更是很少在家里谈工作,林既明还是头一回听他这么大声接工作电话。听着应该是遇上了点麻烦。
林远征最近心力交瘁,人很明显憔悴了许多,他这会儿在沙发前踱步,擎着电话喊,身子偶尔摇晃两下,感觉能一头栽地上去,看得林既明紧紧皱眉。
“我说了不行!”林远征转头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林既明,愣住了。
林远征捂着手机,停顿片刻,问林既明:“吵到你了?”
林既明:“......”
林既明那滋味,就像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僵硬地说:“没......”
林远征又看了林既明一眼,挂断电话,说这句时好像卡着痰,嗓子有点哑:“你学吧。我进屋去,不吵你。”
林远征转身往自己卧室走,走半路左脚绊了下右脚,差点摔着。
林远征都进门了,林既明才发现自己往外迈了两步,手也伸出去了......
他差点就冲过去扶林远征了。
林既明闭了闭眼,关门进屋。
他靠在门上半晌没动,摸出手机给张前发消息。
Lin.JM:“我爸好像挺累的。”
林既明又打字:“你说我关心他,是不是......”他很快删掉了。
——我关心他,是不是更像叛徒了——又一次背叛妈妈的叛徒。
林既明总觉得自己是。四面八方都好像有铁钩子刮着他,死死挣他。
他过得好,对不起妈妈。过得不好,对不起妈妈。恨林远征,对不起妈妈。关心林远征,对林远征有期待,也对不起妈妈。他怎么做都不对。
他就像个坏透了的坏孩子。怎么做,都是错。
林既明后脑勺磕了两下门框,手机震了,张前的消息回过来。
开心果:“做你能做的,想做的,别难为自己,别胡思乱想。”
林既明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下——还是那句话。张前懂他。非常懂他。很耐心地在懂他。
林既明把手机扔到床上,抻了个懒腰。
他呼出口气,打开门,咬咬牙一步跨了出去。
五分钟后,文姨眼见林既明端着一杯水敲响了林远征的卧室门,惊得差点把手里的吸尘器掉到脚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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