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渐渐长大就会发现，祈祷是最没用的东西。
因为老天总是偏好作弄，偏好波澜，使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前的担心并不多余，又出事了。
科技大的自主招生要学生去大学参加，时间定在周一上午，所以周日就要赶去。
林既明订好了飞机票和酒店，约好周日中午跟张前直接在机场会和。
林远征这些天恢复得很好，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家里有文姨照顾，林既明不必担心。
林远征这一伤，父子俩之间的关系又微妙了些许，林既明甚至可以扶着林远征在屋里溜达。
这让文姨看着很是舒心。
虽然父子俩还没有真正到冰雪消融的那一天，但春天总在靠近，总会来临。
周日吃完饭，气氛很和谐。林既明背着包准备出发，林远征还专门叮嘱了林既明一句：“别紧张。”
林既明点头：“不会的。”
有张前陪他，他哪里会紧张。
出了门，林既明打车直接去机场。
他在路上给张前发消息。
Lin.JM：“我出发了。”
张前的消息很快回过来——
开心果：“我也在路上，等下见。”
Lin.JM：“好。”
林既明把手机揣回兜里，靠在椅背上，微微阖着眼睛，思绪慢慢跑走。
希望这次的自招考试会顺利。
林既明想得很清楚。张前虽然说过希望他们去一所大学，但张前的成绩要比自己优秀很多。
张前不一定会选择科技大，如果张前有更好的选择，那他......他起码要和张前去一个城市，考一个差别不是那么大的学校。
他想离张前近一些，更近一些。
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追上张前，和他并肩。而不是现在，拖着张前，巴望张前。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长久地在一起。
林既明缓缓舒出口气，脑海里不住晃过张前的脸。
真喜欢这个人。
好喜欢他。
一想到他，就有了力量。
林既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砰！——
林既明猛地一激灵，嘴角的笑容瞬间消失。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林既明吓了一跳，差点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怎么了？”
“前面撞车了！”
司机惊魂甫定，降下车窗，伸头往外看了一眼。
十字路□□界处，一辆轿车撞翻了摩托，摩托车横扫在地，车主浑身是血，躺在一边。
周围立马喧闹起来，路边有很多人站下脚，有人拿出手机打电话。
司机拉上窗户，心脏还在紧张地乱蹦。
不过距离眼前十几米，实在太近了，司机看得心惊胆战：“前面的路不能走了。”
司机：“你去机场赶时间，要不......”
“开门。”
“嗯？”司机愣了愣，感觉后头乘客说话的声音不太对，他转过头，又吓了一跳。
林既明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顺着尖下巴往下掉。
他身体开始发抖，手抵着车门，弓起腰，难受得抬不起头。
“你怎么了？”司机急了，“你是身体不舒服吗？你......”
“开门！”林既明感觉胃里一阵翻滚，他捂住嘴，狠狠压制喉咙里的恶心。
“你这是......”司机怕他吐车上，连忙打开车锁。
林既明踉跄着下车，扑到地上趴着没法动。
司机紧跟着下去把他扶起来：“你还好吧？”
林既明侧过眼，又看见那一地灾难。
——受伤的摩托车主生死不知，躺在地上，他浑身被鲜血浸透，脸上也是血。
血。到处都是血。血染红了眼睛！染红了一切！
林既明脑子里像钻进一只魔鬼，在疯狂地嚎叫。
他一会儿觉得地上那没有生气的脸是连桦，一会儿又觉得是林远征，一会儿又发现那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林既明闭了闭眼，转过身不敢再看。
司机看他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说：“你要不要去医院？这等会儿肯定有120过来，你要不......”
林既明不知哪来一把力气，猛地推开司机，撒腿就跑！
“哎！你等等！”司机追出去几步。
这小伙子一定是哪里不舒服。车钱没给就算了，他这么跑，这路上乱糟糟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司机纠结了一下，回头望了眼自己的车，发现人家书包还在他车上。反正堵在这，短时间也走不了。司机赶紧回去锁了车，转头追人。
司机四十多岁，按理说跑不过林既明，但林既明现在状态很差，双腿绵软，根本跑不快，司机刚往后追两个路口就看见了他。
“哎！小伙子！”司机喊着，又喘着气快跑两步。
林既明现在大脑一片昏沉，视线也越来越黯，好在他摇摇晃晃跑进了一条小路，路窄，没多少车。
跑着跑着，林既明眼前一黑，脚在马路崖上打了个秃噜，人紧接着摔到地上滚了几圈。
兜里的手机掉出来，对面正巧开来一辆桑塔纳，车轮一滚，“咔嚓”一声，手机被压碎了。
桑塔纳快速刹车，车主吓得够呛。
后头的出租车司机正好也追上来，赶紧过来扶林既明。
人已经晕过去了，没有半点意识。
“哎！我没撞他啊！你看见了啊！”桑塔纳车主开门下车，赶紧指着林既明喊，生怕被碰瓷。
“我看见了看见了！这小伙子是我乘客，他包还在我车上呢！”司机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这......前面路口车祸，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哎......反正你先打120！”
“这脸色煞白的，不是犯什么病了吧？”桑塔纳车主不敢靠前，但还是拿手机打了电话。
最后，林既明是和前面车祸的摩托车司机一起被送去医院的。
文姨在家里接到电话的时候，起初一听车祸，吓得魂飞魄散，耳朵嗡嗡响。后来换林远征接电话，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捋清楚。
林远征也顾不上自己的伤了，和文姨一起风风火火赶去医院。
见到林既明的时候，林既明一个人坐在医院病床上，手上打着点滴。
他缩成一个团，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下来，那暗影像不透气的霾，笼罩着他。
文姨捂着嘴就哭了。
林远征慢慢走到林既明跟前，盯着他看。
林既明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抬头：“回家吧。”
“好。”林远征微微抖着手，胳膊擎在半空好一阵子，才揽过林既明的肩，轻轻抱了抱他。
林既明没有反抗。
多少年了，林远征才重新把林既明揽在怀里。就这么轻轻一下，揪得他心里生疼。
离开医院前，林远征对送林既明过来的两位司机表示了感谢，也拿到了林既明被压碎的手机。
他更详细地了解到当时的情况，并从医生口中得知，林既明是因为车祸现场而产生了应激反应，甚至出现短暂性晕厥。
回家路上，父子俩都不说话，文姨也红着眼睛沉默。
直到车子开到楼下，林既明下车之前，终于吐出一句：“那地上全是血，很像。”
林远征心头一硌楞，瞬间就明白林既明口中的“很像”是什么意思。
人躺在血泊里。很像连桦死亡时的样子。
“我看到妈妈了。”林既明声音干哑，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眼神直勾勾的，“还有你。”
林既明喃喃重复：“到处都是血。”
文姨一步上前，把林既明搂在怀里，低低地哭了：“好孩子，不怕，不怕了。”
连桦的死给了林既明一刀，而林远征的意外，更是在这刀口上又撕了一把。
——他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了。
温暖的天气，林远征却浑身发冷，他许久才关上车门：“先回家。”
他拍拍车窗，示意司机离开。
车开走了，林远征走到大门前，用冰冷的手掏钥匙，僵硬地低下头，然后......突然定在原地。
他家门前......竟然蹲着两个人？......
林既明和文姨也从后头走过来，一看那门口的人，林既明登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张前？郭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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