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厚重的窗帘漏了一线光映在地毯上，光着脚踩过去带着些暖意。
姜芷音拉开窗帘，阳光扑面而来，她有一个好消息，自己的专辑终于要提上日程。
其实，一年前歌曲就已经全部录制完，总是被公司高层要培养新人为由搪塞，一拖再拖。
姜芷音，歌手。
以前她是公司热捧的新生代民谣少女，现在的她被弃管，没热度没流量，过气在三线开外。
今天阳光正好，不骄不躁，好心情的她转了个圈。
电话响起，姜芷音看过去。
简歌。
她的经纪人。
电话接通的瞬间，惯有的严厉中带着罕见的兴奋。
“小芷，今天是咱们的大日子。”
“老板召见。”
“别磨蹭，我十分钟后就到你家。”
姜芷音盯着被挂断的电话，登时陷入鸡飞狗跳中，她还没洗漱，头发也乱得不行，还没想好穿什么衣服，十分钟怎么够！
当姜芷音出现在大门口，白色针织小衫配牛仔阔腿裤，高马尾麻花辫，清爽又纯然。
简歌低头看了下手表，这是慢性子的她最麻利的一次。
停靠在一旁的灰色保姆车，为了节省时间车门敞开，毕竟是二手的二手，把手不太灵活也正常。
车子启动，简歌握着方向盘嘱咐。
“老板那胖老头还是挺喜欢你的，毕竟是他亲自发现了你。”
“自从胖老头查出三高，惜命地四处疗养，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你要好好把握这难得的机会。”
姜芷音听着碎碎念，想起高中时一场校内歌唱比赛得了一等奖，台下莫名冒出个胖老头，热泪盈眶地拉住她。
他递过音乐制作公司的名片，要签她，扬言要把她打造成最闪亮的民谣巨星。
年少的她对巨星没什么概念，只是单纯地喜欢唱歌，如果能成为职业歌手也不错。
爸爸特地请律师看了合同没问题，才同意签约。
这一签算算时间，差不多快十年。
简歌以为姜芷音要面见老板紧张到说不出话，别说是她，就算是自己此刻也是亢奋中夹杂着心绪难平。
打开车上收音机正播放着轻音乐，刚好为姜芷音缓解一下气氛。
车子驶入市区，顾氏集团大厦如地标一样的存在，早早就映入眼帘。
大屏上播放着，顾氏董事长被本市评为最佳杰出女企业家的喜报。
车里的音乐渐停，传出女主播的声音。
“听众朋友欢迎回来，我们继续采访顾氏董事长。”
“之前问了您工作上的规划，接下来方便透露您对未来的期待吗？”
“我七十多了，正是玩的好年纪，就等着孙子回国来接班……”
录音机里宏亮的声音刚说了一半，就被简歌关掉。
“真搞不懂这些上位者退休的想法，拼尽一生打拼的江山就这么拱手相让？”
姜芷音不想吐槽，简歌事业型的脑回路，在她的认知里工作必然是第一首选。
简歌趁着红灯，从后排座拽过一个礼品袋。
姜芷音看过去，是顾氏高档精装的茶叶礼盒。
“这个很贵吧？”
简歌：“贵不是重点，还很难买到，我是托了人脉才弄到手的。”
“……？”
简歌看姜芷音一脸懵的样子，社交圈的人情世故她是真一点不懂。
“贿赂老板用的，没准儿那胖老头怀旧的心又死灰复燃，重新包装你，咱们就活过来了。”
简歌超过前面的车子，“小道消息传胖老头有意退居二线，让他女儿管理公司。”
“啊？”姜芷音愣了下。
简歌：“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胖老头脑壳是不是坏掉了，把一手经营起来的公司拿给独生女玩。”
“陈佩佩她懂个屁经营公司，只会玩圈子里的小鲜肉。”
不关注八卦的姜芷音，倒也听说过陈佩佩换男朋友的速度快如闪电，出了名的喜新厌旧。
“新老板肯定会改革，不知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咱们一定要趁胖老头在位时，把新专辑搞定。”
开车中的简歌瞥过一眼，瞧她不紧不慢的性子，每次都能把人急个半死。
不怪简歌急，这几年来姜芷音遭受的冷遇数不胜数，好不容易迎来转机，势必要抓住，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都好好瞧瞧。
简歌扬着下巴进入公司，带着扬眉吐气的爽感，按电梯的力道也是翻身后的飒爽。
娱乐圈最为势利，谁红谁占C位，这下也该咱娘儿们上桌了。
姜芷音憋着笑，一同进入电梯。
电梯有序上升，而她的事业正相反，呈断崖式下降。
当年她凭借一首校园民谣进入大众视野，以明快率真积极向上的曲风迅速占领各大音乐榜单。
一夜之间风靡大街小巷，在民谣小众圈子里占有一席之地。
好景不长，在流行音乐的冲击下，闪耀星光璀璨过后，便是暗淡无光。
姜芷音面见老板，心是虚的，不尽人如意的成绩一目了然，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好在新专辑提上日程，每一首歌她都投入了心血，但愿能有个好成绩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出电梯前，简歌重重拍了下她的后背。
“打起精神来，以最好的姿态面见资本。”
姜芷音象征性地挺了挺腰，忐忑地抓紧肩上的包带。
电梯门打开正对着一扇窗，她望向天空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湛蓝的天空划过一架飞机……
机舱内的两个空姐，隔着帘子偷看头等舱的某位客人。
“那个帅哥好帅啊！”
“何止是帅，看他与生俱来的傲人气质，非富即贵。”
“平时一看到帅哥你就主动上前，这次怎么矜持起来了？”
“我是追帅哥大胆，不代表我什么事都胆大。”
“什么意思啊？”
“你没看见那帅哥旁边座位放的是什么吗！吓死我了！”
“……”
正当她们继续聊着，被后面的乘务长打断批评。
“不好好工作，每天只会谈论男人。”
两个空姐赶忙噤声，盯着乘务长走向头等舱。
“先生，需要为您提供餐食吗？”
“不需要，谢谢。”
顾寻礼貌拒绝，笑容温润，乘务长被暖到，就连旁边座位的不同以往也变得不那么瘆人。
他收敛起笑容，冷然地望向舱外，这座城还是那么的灯火阑珊，比他走时要璀璨繁华的多。
十年，什么都变了。
不变的是，当初他和母亲远赴国外，归来依旧两人。
他，如走时的心愿一样，待归来时……
眸中起伏的思绪，被响起的广播打断。
‘飞机即将着陆，请确认安全带系好，保持遮光板打开……
感谢搭乘此次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飞机缓缓降落滑行，顾寻起身捧起邻座的白瓷骨灰坛。
“母亲，我们回来了。”
*
办公室的门推开，老板椅上的胖老头先站了起来，慈眉善目的面相藏着年长的城府，带着笑迎过来。
“小芷，我有一年多没见到你了，年青真好，还是这么漂亮。”
姜芷音对场面话不善长，不失礼貌地微笑，轻声说了句。
“老板好久不见。”
简歌递过礼盒，胖老头一看是顾氏精品茶，眼睛笑成一条缝。
“要是别的东西我肯定不收，就是对茶放不下一点，前几天我还跟顾董事长抱怨又没买到。”
简歌看他爱不释手的样子，礼是送对了。
“自从您去了云海仙境就红光满面，疗养圣地果然名不虚传。”
“那边的日出甭提有多美，”老奸巨滑的胖老头顺着话题又扯到正事上来。
“小芷你也要多出去走走找找灵感，别总闷在家里，音乐细胞都枯竭了。”
姜芷音点点头，没说话。
简歌趁机自荐了一波。
“老板您放心，小芷的新专辑做足了前期准备，收录了各地的民歌元素，一旦发行肯定大卖。”
胖老头顿了下，挂在脸上的笑容凝滞片刻。
“来，喝茶，这是我特意带回来的新茶，名字很是好听，叫白雪公主，最适合你们女孩子喝，尝尝。”
胖老头将沏好的茶倒入小杯中，放到她们面前。
杯里的茶汁晃荡回旋，让姜芷音有不好的预感，她与简歌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良久。
“小芷，你也知道现在的音乐市场有多难做，不比从前……”
“你又唱的是小众民谣，形势单一曲调寡淡，吸引不了当下年轻人……”
“他们要的是直白的，通俗的，更容易被大众群体所接受的热血沸腾。”
胖老头将专辑小样推了过来，语带婉惜地说。“你的新专辑还是先放一放。”
“市场就是这么残酷，只看数据，不讲情面。”
姜芷音以为专辑打回来，为了迎合市场修改曲风重新录制，没想到是腰斩。
重创来的如此突然，她的专辑又被搁置无绝期，自己也将陷入漫长的等待中。
“老板，我们小芷……”
胖老头挥挥手，制止了简歌的游说。
“小芷，刚认识你的时候还是个青涩小丫头，一转眼长成大姑娘，我也老了。
“我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该退休了。”
“如今更新换代的市场，小芷你也不太适合。以后的出路，怕是要认真想想。”
这是什么意思？姜芷音听出弦外之意。
胖老头拿出合同，“这是十年前跟你的签约书，算算日子也快到期，我们好聚好散。”
专辑被腰斩以为是重锤，原来还有大招——不再续约。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更没必要舔着脸强求。
姜芷音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饮下。
茶香清甜扑鼻，入喉却是苦不堪言。
她扯出一丝淡笑，轻而有力地告别。
“多谢照顾，好聚好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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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多谢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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