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珄是精明。他还真说对了。
宋妄真就有那么蠢。
晚上刚埋汰过,第二天入夜,宋妄就悄摸悄过来了。
宋妄也不想来的。只是在山冢,他这条命算是闻人珄救的。帮他包扎伤口,后来还用刑火救他们出去,要是没有闻人珄,他估摸得交代在山冢里,让宋三省抱着他的尸体哭。
他听姜邪说,闻人珄已经醒了,身体在恢复,没什么大事。但宋妄就是按不住自己的脚。
大抵是良心那玩意作祟,反正偷偷来,就看一眼,扒窗户瞅一眼就行。
神农在重建,没有客居,宋妄一倒霉蛋,和张错闻人珄自然不是一个待遇。
那茅草屋只有一间,给了那对腻歪鸳鸯,宋妄身为重伤患,和他师父宋三省一起可怜兮兮地在林子里搭了个帐篷住。
帐篷距离闻人珄和张错的茅草屋不算远,夜一深摸出来,猫腰穿过林子,走一个多小时就到。
宋妄做鬼似的,穿一身黑,还用兜帽遮严自己的脸,扎进深夜里。
他绕着茅草屋转过两圈,轻手轻脚接近窗户。
“哗啦。”
身后树丛里突然传来响动!宋妄身体一僵,猛地转头看去。
那草丛安静如常,宋妄什么也没发现。
但他还是往前走了两步,谨慎地观察。他确定自己不会听错,这草丛里一定有什么!
宋妄心下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慢慢靠近,忽得脚下一顿。
宋妄感觉有什么突然套上了他的脚腕!未等他反应过来,他竟猛一下被轮了起来,倒挂去旁边的大树上!
“啊!——”宋妄失声大叫。
那树叶繁密之中,隐隐能看见一个齿轮模样的东西,凹槽里嵌着这条绳子,不知是哪门子动力原理,齿轮不停地打转,那绳子便吊着宋妄来回摇晃。
宋妄跟个摆钟似的摇来摆去,没几个回合,就已晕头转向。
“妈的,闻人听行!”都这样了,宋妄怎么也反应过来,他怒骂道,“闻人听行你王八蛋!”
这时,那草丛里的东西终于蹦出来——是犼。
犼非常乖巧地蹲在树根底下,像只无害的长毛宠物。它仰起金灿灿的招子瞅宋妄这钟摆,每当宋妄摆过来,它就抓准时机小炸下毛,电得宋妄外焦里嫩。
“闻人听行你给我出来!”宋妄被欺负得滋哇乱叫。
闻人珄终于打开窗户,探出一颗讨人嫌的脑袋,笑眯眯招呼:“嗨。”
一个轮摆,宋妄又被犼电了下,丑脸黢黑,头发蓬蓬炸开花:“我杀了你!”
“年轻人别说大话,你杀不了。”闻人珄从善如流。
他瞅瞅宋妄那乌烟瘴气的头脸,比喻这绳子是吊了朵大蘑菇搁这晃悠。
闻人珄乐:“哎,这一晚上过去,你得剃秃头了。”
晕到很想张嘴吐出来的宋妄:“......”
闻人珄津津有味地看向树叶中埋藏的齿轮,不禁赞叹:“这东西是真不错啊。”
他白天和姜邪说想弄个小机关整宋妄,姜邪就拿来这么个玩意,她拍着胸脯保证,说起码能晃宋妄半个晚上。
闻人珄比较满意:“今晚你就在这吧,有犼陪你。放心,我专门交代过,它不会真的把你电死,也不会蹦起来扑你。”
闻人珄:“阿错说犼是上古灵兽,本性善良,但我这只还是个崽子,不擅长控制力量,正好让它练习练习,你也算帮我个忙。”
“你他妈......”宋妄脏字连篇往外吼,“你他妈混蛋!乌龟王八蛋!”
闻人珄就笑,眉梢眼角都愉快,旨在气死宋妄不偿命:“谢谢,谢谢。敌人的唾骂就是对我的最高赞扬。”
宋妄:“......”
宋妄眼冒金星,索性闭眼:“少装蒜。你不就是想给张错出气?”
犼又电了他一下。
头发再蓬松一个度,宋蘑菇很快长大一圈。
宋妄:“......”
“是啊。”闻人珄点头,“我不早跟你说过,你伤我的人,要付出代价么。”
“那你干脆捅我几刀算了。”宋妄实在受不住,卯足了劲儿叫嚎,“你放我下来!随便你捅!”
“那多暴力。”闻人珄脸上的笑敛了敛,语调突然低下来,“你就待着吧。”
说完,他不再管宋蘑菇,“咣”一声关上了窗户。
转回身,闻人珄看见身后的张错,立马变脸。就见他勾起两边唇角,竟颇有点邀功的意思,指指窗外:“吊上了。”
张错笑了下:“先生,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
“过分?我还嫌不够呢。”闻人珄走过来,伸手揉揉张错的心口,随口说,“我们家阿错真是菩萨心肠,就这还觉得过分。”
“放心吧,就吊三个小时,一会儿就放他下来,不会吊一晚上的。”闻人珄叹气,“照这个吊法,等天亮,不死也残半条命。宋妄伤还没好,我心里有数。”
“嗯。”
闻人珄的手伸进张错衣领,摸到张错左肩:“可惜了,不能给你找回来。”
“没关系的。”张错眼底掠过一缕微光,“不疼。”
“骗子。”闻人珄啧了声,“明明特别特别疼。”
闻人珄皱起眉头,干脆扒开张错的衣领子,他盯那雪白如玉的肩头看了会儿,凑上去,张嘴啃一口。
今夜,茅草屋窗外“电闪雷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姜邪抹了把眼睛,笑到肚子疼,“宋妄真的太惨了,太惨了。”
姜邪:“他那头发焦成了稻草,你们猜怎么着,他真把头发给剃了!”
姜邪“哎呦”一声倒口气:“我今早去给他送药,看见一个锃明瓦亮的光头,他成宋秃子了!”
“可笑死我,宋三省那老糊涂蛋还在后头拿着扫帚撵他屁股打。”姜邪摇摇头,对闻人珄表示佩服,“你这一招太损了。”
“宋三省为什么要打他?”闻人珄问。
“不知道啊。”姜邪想了想,“宋三省那脑子本来就稀里糊涂的,也许是看宋妄秃了,觉得更丑了吧。”
闻人珄醍醐灌顶:“你说的有道理。”
“对吧。”
“你们两个够了。”一边的闻人晓眠无奈,“我们这一趟可是有正事的,你们快别说了。”
“哎呀,这有什么。”姜邪不甚在意。
“小邪。”闻人晓眠嗔怪道,“大长老就看不上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还胡闹。”
“好吧。”姜邪搓搓脸蛋,咂了咂嘴。
姜邪和几位长老商量过,他们同意带闻人珄上山试试,如果真的有缘,老太君愿意为闻人珄开山门卜卦,那他们便不会阻拦。于是,几人决定一早上山。
神农修建的速度很快,这才几天功夫,已经恢复了不少。
姜邪说的没错,神农的确美,是个非常好的地方。
山清水秀,连绵不绝。这里没有城市的高楼,更没有世俗的喧嚣吵闹,这是一个返璞归真的世外桃源。
族人自给自足,有宽阔的农田,甘冽的山井,家家户户的矮房挨着,烟囱里轻快的白烟在天边遇见,顽皮地缠绕在一起玩耍。
河里鱼尾活泼,打鱼人双腿没入水中,利落地拎着鱼叉,一叉一个准儿。
山上背药筐下来的人脸上藏笑,趁对方不注意,伸手摸进鱼筐子,挑出最大的一条,拎在手里朝人喊:“老李,这条归我了!”
然后,引来那老李的破口大骂。
朴实。真诚。快活的地方。没有那多纷纷杂杂。
一路走过来,闻人珄眼睛就没闲着,看得神清气爽。
“这还没全恢复过来呢。”姜邪看出他喜欢寒鸦川,“很多人家还在重建,小山背有滑坡,草木都要修葺。等一切都好了,集市摆出来,那才好玩呢。”
“真好。”闻人珄点点头,“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了。”
他仍记得念书时,学过陶渊明的一篇《桃花源记》,当时就想,这世上哪里能有那样的地方,若当真有,那等年纪大了受累了灯红酒绿,搬进去养老,岂不美哉。
闻人珄想到这,便脱口而出:“以后年纪大了,来你们这养老多好。”
姜邪扑哧一乐,还没等接话,闻人珄身边的张错却突然出声。
可能是讲话有些结巴,更因对外性子有点冷,张错出去时一般话比较少。这一早上,他几乎就没说几句。
这会儿,竟听他幽幽地,声音有些冰凉地说:“先生还真是、喜欢神农。”
“......嗯?”闻人珄愣了下。
这话冷不丁一听,说不上阴阳怪气,但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闻人珄扭脸看张错:“怎么了?”
张错默了默没出声,他不知想到什么,眉头轻轻皱了下,然后别过脸,竟往前快走两步,把闻人珄落在后面,上前和闻人晓眠并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