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珄拧着眉头,站在原地没动。
“先生。”张错唤他。
闻人珄:“可是你......”
“没关系的。”沉默了一阵的老太君突然说,“闻人先生请放心。”
“嗯?”闻人珄转头看她。
老太君温和地解释道:“想来张错有些不舒服,是因为我这棵老藤树。”
“老藤树?”闻人珄抬头看看藤树。
“没错。”老太君点头,“我这棵藤树比先生那棵鬼藤多活了几十年,且不同与鬼藤的是,我这棵藤自小长在寒鸦山顶,吸灵气而生,有点辟邪驱鬼的作用。”
老太君:“我说一句,先生莫要怪罪。张错并非邪祟,但他是死魂灵。死魂灵,便是这人间的鬼。”
老太君:“是以,我这棵藤树,可能会让他有些不舒服。”
“是这样吗?”闻人珄放松了些。
他问张错:“阿错,要不你先出去?”
张错立刻摇头,不愿意。
“但你不舒服。”闻人珄啧一声,想了想,竟预备张嘴让老太君换个地方。
而没等他开口,老太君突然说:“我有办法。”
老太君似是知道闻人珄的想法,便对闻人珄说:“我里屋也有些藤条,所以还是我来给张错调解一番比较合适。”
老太君说着,朝张错招招手:“张错,过来一下。”
闻人珄点点头,和张错对上视线:“去吧。”
张错走到老太君跟前,单膝跪地。
老太君还温和地笑着,她捉起张错一只手,在他虎口处不知什么穴位上用力按压,按压大概十几次,然后松开张错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
老太君将一颗红色的药丸倒进手中,递给张错:“吃下,调理气血,恢复元气,对你的旧伤也有好处。”
“多谢、老太君。”张错低声说。他拿过药丸,吞了下去。
也是奇妙。张错被老太君捏了两下,又喂了颗药,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脸色就好转很多,嘴唇也红润回来。
闻人珄终于放下心,称赞道:“老太君真是妙手,多谢。”
“先生过誉了。”老太君笑笑,“那我们继续解卦?”
“好。”闻人珄说。
张错起身,站回闻人珄身后。
闻人珄拿起茶壶,将老太君和自己的茶杯分别满上。
老太君:“刚才,我和先生提到巫族的源头。既然先生不知道,那我就据我所察,和先生简单说一说。”
闻人珄:“您请。”
老太君:“相传,天地混沌初开之时,天神常常下界,而后来人类繁衍兴盛,为保三界平衡,天神便很少入人间了。”
老太君:“然,人是血肉之躯,心有嗔痴怨念,人间最是薄弱,凶煞邪祟作恶最多。为此,天神会遣派先圣入世,护佑人间。”
老太君:“比如我们神农,比如你们巫族。赶尸族也有相似的秘辛。而这苍茫大地上,或者还有许多零零散散的高人。大千世界,得道者行道。”
闻人珄合时宜地问:“那我们巫族是来自哪位先圣?”
“巫族是最为强大的部族,这是因为,巫族的源头比先圣要厉害得多。”老太君笑说,“传说中,巫族的力量,是战神火凤凰赐下的。”
“火凤凰?”
“凤凰浴火重生,传说火凤名为丹乌,是天上的不灭战神。”老太君说,“千百年前人间曾有大劫难,丹乌救世之后,不忍人间战乱苦楚,曾赐予刑火为巫,庇护人间。”
老太君:“同时,丹乌还留下一滴血泪作为承诺。若人间再面临危难,只要世人心存善念,感念天地,天神便会重临,救万民于水火。”
“血泪?丹乌?好像神话故事......”闻人珄转脸问张错,“你听说过吗?”
张错垂下眼,淡淡地说:“不曾。”
“先生,前路艰险不假。”老太君说,“卦象虽扑朔迷离,却并非死局。”
老太君正色道:“非吉,也非大凶。心怀大义者不负天地,天地亦不负他。人心向善,神明终究不会放弃世人。”
闻人珄皱了皱脸,听得头疼。他大抵是没什么慧根了。
不过能听出来的,是鸣沙山那封印未必无解,至于怎么解,貌似——事在人为?
老太君多有话语不详,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闻人珄知道自己的刑火用不了,是因为自己魂魄不全。也知道巫族的刑火,传说是那九天上的火凤凰所赐。
“先生。”老太君轻轻抚摸着龟壳上的斑驳痕迹,抬起头对闻人珄说,“老身能力有限,天命难勘,只能帮先生这么多了。”
她话音落下,龟壳蓦然灵光一闪,那上头的裂痕竟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不见,灵龟壳完好如初!
而再看老太君,闻人珄惊讶地发现,老太君好像更苍老了一些。她仍是面善,目光清明,神色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皮肤暗了一些,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
闻人珄心下一动——灵龟卜卦,损耗寿元。
闻人珄心里顿时充满了敬意。于是他起身,朝老太君恭恭敬敬弯下腰,作了个万分诚心的礼:“感谢您。”
老太君笑意舒展:“先生不必跟我客气。若不是先生,神农现在大概还在危险之中。”
“这也当作老身为神农的回礼了。”老太君说,然后抬起手,轻轻往屋内一指,“早知道先生会来,屋里练了丹药。”
老太君:“就在桌子上,一个金色的小瓶子,很显眼的。先生去拿了吧。”
老太君:“先生强用刑火,身子受不住的。那丹药是我亲手所炼,对先生大有好处。”
闻人珄愣了愣,转头看一眼身后的小屋:“我自己进去拿?”
“去吧。”老太君说,“既是给先生的东西,先生就去拿了吧。”
老太君:“说出来不怕先生笑话。我刚卜完一卦,现下有点累,实在有些走不动。”
闻人珄眯了下眼睛,看眼张错,然后再看老太君:“您辛苦了。”
他没再多话,说完就转身进屋,按老太君的吩咐去拿丹药。
见闻人珄进了屋,张错很快上前一步,他正下神色,颇有些郑重地说:“老太君,多谢您。”
老太君摇摇头:“你不必谢我。闻人先生所问的事情太重了,我借这灵龟,的确看透不得,自然没办法和先生多说。而你......”
老太君安静地看了会儿张错,笑容敛下来:“而你不一样。”
老太君:“张错,我记得前些年,你敲过三次山门,找我求卦,但都被我拒绝了。”
“是。”张错应声。
“你可知道为什么?”老太君问。
张错深黑的眼眸闪烁,他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不答反问:“老太君,您可知道、死魂灵、这一禁术,到底......如何作成?”
“巫族禁术,我又岂会得知。”老太君垂落视线,拾起手边的红色绸布,慢慢把龟壳仔细包上,“张错,我拒绝你,是因为你是无缘之人。”
“阴阳有别,人鬼殊途。”老太君沉声说,“人心贪图,非要强求。打破戒线,怎得善果?”
老太君叹口气,又抬眼看张错:“你身上有孽。好自为之吧。”
张错微微一怔,漆黑的眼睛动了下,眼底再生不出半点光亮。他小声喃喃道:“果然、是这样么......”
老太君眼神中似有几分怜悯,她虔诚地祈愿:“张错,行必善。愿天神相护,能得以善终。”
张错沉默了。没有再说话。
闻人珄很快就拿着老太君说的那只金色药瓶出了屋子,他晃着瓶子,听见里头的小药丸哗哗响,笑眯眯地走过来。
闻人珄先看过张错一眼,而后问老太君:“老太君,您这药怎么吃?”
“一天一粒。”老太君说,“够你吃半月,身体会慢慢调养好。”
“谢谢。”闻人珄把药瓶揣进兜里。
他拉过张错:“那老太君您好好休息,晚辈打扰了。”
老太君朝二人微微颔首:“先生慢走。”
说罢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跟入定了似的。
闻人珄行了个礼,便拉着张错一起出了红木门。
外头姜邪见他们这么快就出来了,赶紧上前:“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样?问出什么没有?”
“问出一些。问题不大。放心吧。”闻人珄语焉不详,转身去牵马。
他摸摸飞尘的马屁股,飞尘很无奈地回头瞪他一眼,闻人珄又摸了两下。飞尘忍了又忍,才没尥蹶子把这人一蹄子踹下山去。
姜邪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转眼去看张错。
张错朝她摇了摇头。
姜邪叹口气,就没再多问,她过去牵黑云,小声说:“总会有办法的。”
“嗯。”她那般小声,还是被闻人珄捞进了耳朵。闻人珄很自然地接话,“放心,事在人为,船到桥头自然直,会有办法的。”
“阿错。”闻人珄对张错说,“快过来,骑马带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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