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错!”
张错双目紧闭,没给闻人珄任何反应。
闻人珄又探了下张错的额头——冷得拔掌心。
闻人珄仔细地将张错从头到脚检查过,没有发现外伤。
闻人珄顿了顿,下意识抬起头,看向窗户。
没拉窗帘,窗户关得很好,严丝合缝。
“张错。”闻人珄更靠近些,“张错。”
他仿佛格外有耐心,一遍一遍地叫张错的名字。
“张错。”闻人珄几乎贴到张错耳边,口中呼出的热气喷到张错冰冷的耳垂上,“张错。”
“张错。”
张错身体突然一下痉挛。
闻人珄连忙再次抓住张错的胳膊,急切唤人:“张错!”
闻人珄:“你能听见吗?我在叫你,张错!”
这一回,张错漆黑的睫毛终于有了动静,微微发颤。
过去几秒钟,张错睁开眼睛。
闻人珄松了口气,很自然地顺手摸一把张错的脸:“你怎么了?”
话说出口,闻人珄耳朵动了动——他这语气......竟有些温柔?
而且......闻人珄注意到自己刚刚不自觉摸了张错的脸......
闻人珄闭了闭眼,数不清第多少次,感觉他待张错的这份熟稔太过惊悚。
还有一点,闻人珄发现——他刚才很担心张错。他很怕他出什么问题。
是因为张错现在是他唯一的“依靠”吗?他要指望张错?
还是......还有什么......其他令他动容的......
闻人珄跑神儿的片刻,张错的眼睛渐渐找到焦距。他看见闻人珄的脸:“......先生......”
张错刚醒过来,声音不大,那迷糊又可怜的眼神......闻人珄有点吃不消。
“先生......”张错又叫了一遍。
闻人珄听出张错嗓子哑得厉害:“你受伤了?”
张错一愣,然后像猛地灵醒过来一般,突然从沙发上坐起来。
他起得有点猛,要不是闻人珄躲得快,估计能被磕到头。
闻人珄:“......”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了?”闻人珄皱起眉头,“你感觉还好吗?刚刚是昏过去了?”
“没有。”张错轻轻摇头,“睡迷糊了、而已,没事。”
闻人珄没吭声。
过了两秒,闻人珄又问:“那你嗓子怎么哑了?”
闻人珄专门多看了眼张错的脖子。挺好的,脖颈白白嫩嫩。
张错的皮肤非常白,白得透,像玉,几乎找不着毛孔,看着,就让人心疼。
“可能、是刚睡醒。”张错喉结动了动,“有点干。”
闻人珄站起来,默不作声地走到餐桌,拿起一只杯子。
闻人珄倒水的时候,张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看这人先倒了暖壶里的热水,再兑了凉水,然后握着杯壁感受片刻,又倒了点热水进去。
闻人珄弄好一杯温水,转过脸,正对上张错的目光。
闻人珄轻轻笑了下:“你那是什么表情?”
闻人珄端着水杯朝张错走过去。
从他的角度,张错有点蔫儿,精神状态还不是很好,看过来的黑眼睛一动不动,映着点光,像夜里泛月光的静水。
太乖了。
以至于闻人珄忍不住说:“不用这么看我,就是给你倒的水。”
闻人珄把水杯递给张错:“给。”
张错嘴角快速勾起一抹笑,但还是一如往常,很快消失了。
“谢、谢谢先生。”他拿过水杯,放到唇边抿了一口。
温度很合适,刚好熨帖喉咙。
地上一猫一狗黑白并排儿,杵在对面,都腆着毛茸茸的小脸瞧他俩。
张错眼睛一眨,目光从两只崽子身上掠过去。然后他垂下眼,忽然有点突兀地问:“那只狗,你要养,不起个、名字吗?”
“嗯?”闻人珄愣了愣,又笑了。
张错奇怪,很笨拙。就看他转移话题这水平,出门卖艺,也就够混半碗馒头渣。
“嗯,要起。”闻人珄眯缝眼瞅地上无辜的狗崽,“你有没有觉得,它和一个人有点像?”
“嗯?”张错杯子里还剩最后一口水,正双手捧着水杯要喝。
闻人珄话不说尽:“我想好了。”
闻人珄:“就叫黑莲花。”
“......”张错一口水哽在喉咙,差点没呛到。
他慢慢咽下水,僵硬了片刻,点点头:“挺好听。”
闻人珄:“......”
张错是上个世纪的老古董,对“黑莲花”这种词不知甚解,但也觉得这词儿稀奇古怪......莲花象征高洁,常见的有白有青,亦有粉红,可这黑莲花......因为是只黑毛狗,就要惯例姓“黑”了?也不对,按惯例,得叫“黑少爷”什么的......
......要么说这人的起名水平......
当然,张错吃了年代的亏,断然不知道闻人珄是在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张错喝光了水,把杯子放到茶几上,犹豫片刻,朝刚获得名号的小东西伸出手:“黑莲花。”
闻人珄:“......”
张错这一伸手,把黑白一对儿孽畜都召唤了来,就见白娘子和黑莲花互相挤着屁股,拱来张错脚边,一人一只脚踝蹭赖塞。
张错弯下腰,在它俩头上都抓了抓。
闻人珄安静地看了张错一会儿,叹口气:“你今晚不太舒服,早点休息吧。”
闻人珄:“我先回屋了。”
闻人珄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顿住脚,他扭回脸说:“哦,对了,明天你跟我出去一趟吧。”
“出去?”张错抬头,“去、哪儿?”
“买衣服。”闻人珄朝张错扬扬下巴示意,“你总不能一直穿我衣服吧。”
张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出声。
闻人珄笑了笑:“晚安。”
回到屋里,闻人珄关上门,靠在门上半晌没动弹,连灯也没开。
张错去过霁月酒店。
还有,张错今天晚上一定有什么事。
他出去过。
出去了,可能碰上了什么,然后......受了伤?
闻人珄知道张错的伤好的很快,这点不好判断。
他仔细地回忆张错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忽然想到,下午他与张错面对面时,张错说过一句话:“等、事情解决,如果能、能确保、你的安全,我会走的。”
闻人珄心头一阵战栗。
张错果然知道什么。
那些东西,果然是冲着他、或者说,冲着闻人听行的转世来的。
“......张错......”闻人珄低沉的声音在黑暗里回荡......
第二天闻人珄又赖了床,懒洋洋睡到日上三竿,中午吃过饭,他又回床上猫了俩点儿,等换好出门的衣服,闻人珄甚至还在打哈欠。
“昨晚、没睡好?”张错看到闻人珄眼底的红血丝,关心地问。
“嗯。”闻人珄承认,“应该是四点多才睡着。”
“怎么不早、点睡?”张错语气偏软,担心和微小的嗔怪掺在一起,拿捏得刚刚好,既表达心意,又不僭越半分。
“唔......”闻人珄想了想,突然一笑。
窗外阳光灿烂,穿透玻璃,闯进闻人珄眼中,让那双眼熠熠发亮。
张错听见闻人珄大言不惭地说:“在想你。”
张错的心脏“噗通”地跳。他不敢说话了。
“真的在想你。”闻人珄慵懒地往前走两步,逼近张错。他微微低下头,两人近到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度。
张错的手指甲掐进掌心里:“想我、什么?”
“嗯......”闻人珄叹口气。这短短一声叹,像惊雷砸在张错耳边。
“你说呢?”闻人珄淡淡地问。然后他后退两步,离开张错身边。
闻人珄重新绽开一贯那种无所谓的笑来:“走吧,说好了去给你买衣服的。”
张错顿了顿,深深看过闻人珄一眼,而后缓缓别过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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