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城，城中村
正午毒辣辣的太阳晒得人心里烦躁，裹着劣质香水化妆品的妓|女陆续起床收拾自己，把脱下来的内衣裤直接晾在各自小店门口的晾衣架上——说是晾衣架，其实就是拿铁丝绑上了，空气闷热的像被焖煮过一样。
这是一条隐藏在城中村里的小巷子，很难想象新市这样的一线城市还有被文明抛弃的角落，巷口的电线杆上贴满无痛人流和开锁的小广告。巷子里乱哄哄的，污水四溢。
陈潮在自己的黑诊所里给妓|女纹眉。
正规美容院纹野生眉一次至少大几百，这里只要一百五。价格上便宜一大截，自然质量也差上不少。黑诊所嘴上说半永久纹眉能保持两年，但顾客也清楚过几个月就得再补一次色。
诊所的门别人一脚踹开，躺在手术台上的女人吓了一跳，陈潮拿针的手却纹丝不动，确定色素沉积在皮肤表皮层和真皮层之后才望向门口。
来人一共有四人，为首的那人顶着一头红毛，臂袖上写着什么“三鑫市场督察”，嘴里骂骂咧咧，“小瘪三！今儿你再不给老子交保护费试试！这他妈都两个季度了，六千七，一个籽你都别想赖！”
“刘哥，刘哥，”旁边的马仔赶紧小心劝和，“这个陈潮好像和道上有关系，之前保护费没收过他的……”
刘哥一巴掌打在小弟脸上，小弟被抽的原地转个了圈。他向众人展示自己手腕上的等级，“C级——老子是C级异能者你们懂吗？这条巷子里还有几个进化的——”
C级异能者全球少说也有四百万人，除了身体强化之外连异能都没有。但在这条充斥社会底层的巷子里，已经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刘哥得意洋洋的说完，目光飞快的在屋内扫视一圈。
这家黑诊所很小，最多六十平米，东角落是算是手术区，就一张手术床，紫外线消毒灯和放器械的掉漆柜子。西边是破沙发塑料凳旧电视形成的“会客间”，中间被印花塑料布隔开，诊所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隔间，算是厨房。
现在屋内除了陈潮纹眉毛之外，西边塑料凳上竟然还坐了人，对方坐在凳子上吃着一碗炒面，炒面辣椒油水放的足，看得出吃的很香。
即使是在室内对方也戴着黑色鸭舌帽，搭配着洗的快失槽的白色T恤——上面很滑稽的写了五个字——全村的骄傲。
纹眉的女人见气氛不对，来不及等保鲜膜包上，就先溜了。
陈潮主动上去打圆场，“大中午的这么热，哥几个先歇会喝瓶水。”
他话还没说完，直接就被刘哥推搡的后退了几步，“你他妈还挺给脸——哎呦！”
李哥疼的脸色都变了。
没有任何人看清谢柏洲是怎样动作的，他上前一步抓住刘哥右臂，直接发力往外掰。刘哥吃不住他的力气，嘴上依旧不服输，“有本事你松开老子！”
谢柏洲从善如流的松手，接着一脚踹了上去，刘哥整个人都被踹飞了，像特效一样直直的砸到门帘上，卷帘门立刻凹进去一大块。
刘哥真该庆幸谢柏洲有意控制了方向，否则砸到墙上，他今后就得考虑再生脊椎了。
“非让我动手。”谢柏洲抱怨。
旁边几个人都看傻眼了，还是年纪最小的机灵，赶紧把刘哥扛起来，一伙人一溜烟跑没影了。
谢柏洲确定好鸭舌帽还在头上，重新坐回塑料凳上吃起了炒面。吃了几口好像想起了什么，抬头朝陈潮夸耀道：“我就说我很有用吧。”
陈潮也有点惊到了，缓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我只知道我今天需要换卷帘门了。”
******
陈潮在五金机电市场和工人讨价还价了很久，才把换新卷帘门的价格谈下来。
等他回到巷子里时，谢柏洲正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陈潮充不起会员，来来回回能看的只有几个台。他刚一进屋，就听见电视中有旁白传来——
“6年前她不顾家人反对为爱裸婚，岂料丈夫婚后啃老让人失望。”
陈潮：…………
他吐出一口气，不顾谢柏洲反抗，强行换了台。
谢柏洲哇哇乱叫：“让我看完让我看完，我想看最后他俩离了没有——”
“紧急插播一则短讯——”
谢柏洲和陈潮同时安静下来。
“2176年8月12日6时许，A级异能者谢柏洲逃脱，男，2152年10月13日出生，身高178cm，主要特征:双眼皮，瓜子脸，皮肤较白，有捡拾、盗窃、抢劫食品、衣物等生活用品。该人为躲避抓捕，可能采取更换衣着、化妆等方式改变其体貌特征。
“现联盟内已成立委员会对谢柏洲实施抓捕，请广大群众注意发现线索并积极举报，凡提供线索直接抓捕罪犯的，奖励人民币一百万元。凡是知情不报、窝藏、包庇犯罪嫌疑人的将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陈潮喃喃道：“一百万。”
谢柏洲不满：“我什么时候盗窃了？我从来都是抢劫好吧。”
陈潮：“赶紧离开我这，我不想因为窝藏罪犯被抓。”
谢柏洲反抗：“喂，陈潮你也太狠心了，好歹帮我把伤口处理好了吧。”
陈潮面无表情：“我这是内科诊所。”
谢柏洲嗤之以鼻：“少来，我看见你给别人纹眉毛了。”
陈潮无奈，从器械柜里取出无菌包，直接拧开75％酒精倒在谢柏洲左臂上，谢柏洲一声不吭。
“没有麻药了，你忍着点。”陈潮道。
“这个无菌包很久没用过了，我也不知道还是不是无菌的。”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
来黑诊所看病的病人，没几个用得起无菌缝合线的。
“你个赤脚大夫。”谢柏洲嘟嘟囔囔，又不太敢让对方听到。
缝针的时候谢柏洲又把电视播了回去，他想看那两口子到底离了没有。
在阿维农的时候，监狱定期会组织思想教育，由刑满释放人员回监狱分享正常生活心得，永远是不变的三大主题——“孩子教育”“婚姻危机”“老人看病”，基本上都是家长里短鸡皮蒜毛。但谢柏洲永远坐在第一排听的津津有味，且乐此不疲。
缝完之后陈潮翻出一只破伤风打进去。
“你比之前能忍疼了。”陈潮有意无意说。
谢柏洲没有回答。
“枪哪来的？”
“拿的狱警的，”过了一会，谢柏洲又补充，“防身用。”
“S级也需要防身？”
“别瞎说，通缉令上说的我可是A级。”
“联盟不敢公开你是S级。”陈潮面无表情，“先不说亚洲联盟有未知的S级对于民众的影响，光是其他几个大洲的食物链顶端的异能者也会采取措施——S级，越少越好。”
“你觉得联盟会让谁来抓我？”
“李舜臣，我猜是他。”陈潮吐出这个名字，仿佛空气也变得冰凝起来，“李舜臣是鹰派里的刽子手，所有不服从的进化者施以铁血手腕，经他之手所有暴动的异能者结局都是死。另外，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进化。”
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个名字，谢柏洲嘴角扯出一丝笑，笑意清寒。
“也有可能是张弛。”
“那是谁？”
“张弛，联盟里的另三位S级之一。三年前你关进阿维农之前，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谢柏洲没有吭声。
“张弛是最高委员会成员之一，激进派中的激进派，主张应该由异能者接管世界，人类只是异能者的奴仆。新闻报道说他上半年提出自治运动，企图将山河四省脱离亚洲联盟，改造成他的独立王国，但是被其他委员长否决了。你越狱之后虽然对民众隐瞒了你的等级，但是张弛这种级别的异能者肯定知道实情。对于他来说，敌我未知的S级还是亲手解决掉比较好。”
“张弛该不会有超雄吧。”谢柏洲听的赞叹不已，“你说这两位谁会对我态度好一点？”
“他们应该都希望你死。”陈潮面无表情。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总之离开我这里，”陈潮下逐客令，“相识一场，破伤风二百五，可以不收你钱。”
从他的脸色来看，这个数字显然大有深意。
“潮哥，”谢柏洲可怜巴巴道，“我之前救过你那么多次。”
“一码归一码。现在我的身份是伪造的，不想招惹来政府机关。”陈潮医生执照被吊销了，近些年都属于非法行医，更何况他私下一直和黑|帮有所来往。
陈潮打好腹稿，刚想再开口，就被M2131漆黑的枪口顶住了额头。
陈潮：…………
“潮哥，理解一下嘛。”谢柏洲一脸无辜。
陈潮嘴唇翕动，看样子很想骂一句。沉默片刻，最后无可奈何，“三天之后必须离开这里。”
“耶。”谢柏洲就知道是这个结果，立刻得寸进尺，“晚上我要吃包子。”
“滚。还有，我这就一张沙发，晚上你睡手术台。”陈潮冷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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