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过后,新婚的规程便算是毕了,日子也竟不紧不慢地过下去。
司明玉无官无职,妥妥一个闲人,却三天两头总要出门,自然,向晚就算不问,也能猜到她大约都在什么地方。
要说心里全无在意,那还是不能的,终究他还是一个男子,即便明知不可为,心里也总希望妻主的人和心都能在家里,两心相照,举案齐眉。
但是,他也很清楚,司明玉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梳着丫角时就在秦楼楚馆里,与各路小倌嬉嬉笑笑,也不能指望她成亲之后,陡然就改了本性。何况除了这一点以外,她待他的确称得上好了,至少,比他自己的母亲金平侯已经强了许多。
人贵在知足,她不在府里,他自己安生过日子便是。
反正,二人也并未同房,一院之内,别屋而居,无论她外出还是回来,都扰不着他,如若他不乐意往外走,只缩在自己房里,从早到晚不与她打照面也是可以的。
倒是司明玉,见他如此不以为然,反倒有些不甘心似的,时常要蹭到他跟前来露个脸,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夜里也再不外宿了,哪怕是与她那群酒肉朋友在青楼寻乐,也总赶在子时前回来。
有两回,他熄了灯没有睡意,坐在窗后面,就见一个影子在门外晃悠了两圈,像是往里张望的模样,随后才朝自己屋子的方向去了。
他在夜色里无声地笑了笑,觉得她可能,也不是外间传言的那样无可救药。
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快有一个月,有一天,司明玉吃着早饭道:“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出去转转,串个门。”
“去谁家?”向晚不由诧异。
他还以为,她只对通往青楼酒肆戏园子的路熟悉,没想到,她竟还有心思打点这些人情世故。
司明玉放下粥碗抹抹嘴,“去我哥家,他听说我们成亲了,总想着看看你,怕我把你关在家里欺负了。”
“……”向晚忍着笑,总觉得这位素未谋面的大舅哥,脾性与他公公一脉相承。
司明玉的哥哥叫做司珩,嫁的是都察院副都御使沈苓,二人的宅子在城东,倒是离得不远。他们到的时候,沈苓已经亲自在门口等着。
“嫂嫂,大热的天儿久等了啊。”司明玉跳下车,大大咧咧道。
沈苓作势苦起脸:“不成啊,你哥哥听说你们要来,一早就把我赶到门口候着了,你瞧瞧,这就是命喽。”
司明玉哈哈大笑,回身扶着向晚从车上下来。
向晚敛袖福身,依礼道:“见过嫂嫂。”
“妹夫太客气了。”沈苓一边将他们往里面引,一边道,“阿珩念叨了好久了,我还在北方办差事的时候,就收到他的信,说等我回来后定要与你们一聚。”
“是啊,我前阵子就听说,你在外面忙得很。”司明玉接话,“没想到你竟来栖霞城了,我还以为你直接回新都复命呢。”
“也是顺路,过两天再回朝中不迟。”
几人说着话,绕过了前厅,直奔后院,司珩坐在花厅里等着,见了他们就道:“可算是来了。”
他起身,径直走到向晚面前,笑得极是可亲:“这就是我妹夫吧?当真生得好看,招人喜欢得紧。”
向晚脸都红了,小声道:“哥哥谬赞了。”
对面拉着他的手,将他端详了一番,“这些日子在王府,吃住可还习惯吗?那个混球有没有欺负你?”
“……”
“那个混球”委屈得不行,不敢抱怨司珩,只能回头冲沈苓道:“你看,自从成了个亲,亲爹不是亲爹,亲哥也不是亲哥了。”
沈苓点点头,深表同情而一言不发。
向晚快要忍不住笑,抿嘴道:“哥哥放心,我如今一切都好,妻主她,待我也很好。”
司珩这才满意,转头问:“那咱们爹呢,可都好?”
“嗐,他老人家有什么可担心的?”司明玉伸了个懒腰,“他眼见着我和阿晚日子顺遂,不用他操心,前几天就往苏州游玩消暑去了,估摸着没有一个月也回不来。”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司明玉与沈苓便往书房去,自有她们女人家的事要聊,余下司珩和向晚相伴。
临走前,司明玉还颇为放心不下:“阿晚他性子安静,有些怕羞,哥你也别太粗放了,别把他给吓着。”
随即就让司珩给呛了:“就你这副不着调的模样,也好意思指点我?我吃不了你夫郎,快走开。”
两人相对坐在花厅里,向晚双手垂在膝头上,倒当真有些局促。
他历来有些怕生,从前在金平侯府时,许氏总说他登不上台面,小家子气得很。诚然,他身份尴尬,与侯府的亲眷本就无话可说,总是能躲则躲,也省得碍着别人的眼。
如今遇上了这位大舅哥,性子活泼飒爽,他又很唯恐自己应付不来,让人觉得无趣。
正兀自紧张,忽然就听身边有人问:“你喜不喜欢菱角糕?”
“啊?”他一愣,显得有些茫然。
“做什么?也不能饿着肚子说话呀。”司珩笑得开怀,“叫她们躲在书房里,关起门来谈事,我们自己在这儿边吃零嘴边打发时间,偏不给她们送。”
向晚没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位大舅哥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那我便不客气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我爱吃的。”
司珩一拍巴掌,招呼旁边的侍人:“让厨房把菱角糕端上来,还有什么新做的点心,也送些来。哦,对了,再拿两个西瓜冰碗。”
东西很快端上来,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
向晚捧着冰碗,正慢慢舀着,忽见司珩一拍额头,道:“哎呀,我不该问也不问,就让你吃冰的。你如今有身子没有?”
他一怔,第一时间竟没明白,待回过神来,险些被呛着了,脸顿时涨得通红。
“还,还没有。”他放下碗,嗫嚅道。
他与司明玉,连……连同房都不曾有,又如何可能有身子?
此事司明玉不提,他更不可能主动,日子就这样渐渐过来,他以为自己倒也不很在意,分房而居,也很闲适自在。
但此刻被大舅哥问起,才陡然觉得极不好意思。
世间男子,无不以繁衍子嗣为己任,晋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自然就更看重了。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分房睡,都特意叮嘱了下人,小心不让老郎君发觉。若是让大舅哥和公公知道了,他们成婚一月,尚未圆房,想来一定是要有微词的。
还好,如今时日未长,倒还能蒙混过去。
向晚低着头,神情恳切:“我定会努力侍奉妻主,以求早日有消息。”
不料司珩却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他,“你傻不傻,做什么要这样快有孩子?”
“……”向晚一时没绕过弯来,愣在当场。
“你瞧我,如今都有两个孩子了,在旁人眼里是儿女双全,可我自己呢?真真是烦煞人,从早到晚地围着他们转。”司珩拈着糕点道,“也就是近日,我回栖霞城来小住,把他们放在新都我公婆家,才觉得清静自由了许多。”
面对目瞪口呆的向晚,他说得很天经地义一般:“男子又不是为了生儿育女活着的,你才多大,自然是小两口先过些快活日子要紧,为什么要急着有孕?你可千万别学那些喝药用偏方的,我最瞧不上了。”
向晚听得,连点头都忘了,满心震撼。
他这位大舅哥,属实是……很与众不同,他说出来的话,与他从前在金平侯府听过的全都不一样。
他忽然就很理解,为什么司明玉会是那副天王老子来了也敢勾肩搭背的性情了。
只是,方才司珩说,“小两口先过快活日子”。
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像如今这样,司明玉会哄着他,会逗他高兴,只是不与他同房,且三天两头去青楼寻欢,这日子究竟算是快不快活?
“想什么呢?”司珩觑着他神色,奇道。
让他冷不防一问,向晚一不留神,话竟也溜出了嘴边:“我在想,妻主究竟喜不喜欢我。”
话刚出口,他就回过神来了,只是想再往里吞,却也来不及了,顿时脸上**辣的,极是羞愧。
即便是司珩脾气豁达,不像传闻中的大舅哥那样不好相与,但这样闺房里的话,哪里好意思拿出来同人说的?显得很是小家子气,连自己听着都耳热。
眼见得司珩神色微妙,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向晚大窘,脸上烫得快要能烧鸡蛋了,慌忙央道:“我胡说的,哥哥不用理我,便当做没有听过吧,千万不要和妻主说。”
平心而论,司明玉待他,除了不碰他的身子,爱往玩乐的地方去以外,其余的确处处都无可挑剔,他应当知足了。
要是让她听见这话,也不知会不会生气,嫌他得寸进尺,不领她的情。
不料司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地笑出了声来:“你是不是觉得,那个混球成天往不干不净的地方跑,可恶得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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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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