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禅房花木。
欧阳萦清醒时,枕边是一本看了一半的经书,房内弥漫着艾草的药香,一人在桌前背对着床铺,背影清瘦颀长,屋内挂了几副长长书画,桌上堆了些许汤碗,鸟啼清脆,幽静如画。
她依稀记得不久前还在以命相搏,如今气氛太过美好,竟有种不真实感。
穿着僧衣的人转过身,见她醒来,语气温和,“你醒了?”
欧阳萦这回终于看清那人的脸,是宋子玉,眼前的他剃了度穿上僧衣,又仿佛不是他。她看了他好一会:“子玉……你为什么……”
“小僧法号明慈。”他微微一笑,低头继续调药,那一笑让欧阳萦倍感距离,仿佛他们的重逢不是情谊再续,只是他心存慈悲救了个过路人,她依然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我……”
“你很安全。”他微笑,房门被打开,小叶子蹦蹦跳跳进来,“姐姐你醒啦?”欧阳萦微笑点头,女孩高兴趴在床头,“是这位大师救了我们。”小叶子转身取了明慈调好汤药,“姐姐我喂你。”
欧阳萦半靠在床,她才看清女孩长相,这是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女孩,洗去尘土后竟很清秀,她心中恻然,“小叶子,你家在哪?”女孩黯然,“我没有家了。”欧阳萦疑惑,小叶子慢悠悠道,“我从小被卖到各种大户人家……也不知道家在哪,听说我的家人在十年前战乱中全死了……姐姐你呢?”
“我……”欧阳萦一时语塞,两年来颠沛流离,她也忘了有家的感觉,唯一的安心处竟是在欧阳山庄中休养的时候,“姐姐?”小叶子见欧阳萦发愣,手拿着的调羹停在半空,她不知道欧阳萦有着怎样的过去,在女孩看来,眼前的人只是很美丽,又很坚韧。
“心之所向,即为安处。”明慈温和道,“这里是般若寺,两位请安心休养。”他说罢起身,“大师请留步。”欧阳萦凝视他背影,生硬叫出,他也真没有就此离去,“施主还有什么事?”欧阳萦摸了摸小叶子的头,“姐姐和大师还有话说。”小叶子瞥了两人一眼,吐吐舌头知趣离开。
“谢谢。”欧阳萦低声道,“为什么,你……”
明慈凝视她,“你外伤加内伤,我已和主持说过,主持同意你们在此休养。”
他始终在回避她,似乎也不想提及往事,见欧阳萦不回话,明慈静静道,“方圆几十里只这一座寺庙,姑娘可安心疗伤。”欧阳萦沉思,“三日后,桃源酒家有重要集会,我一定要去。”明慈无奈,“届时再看吧,你们想吃什么,我去做饭,这里只有些素菜了。”
她微笑,明白眼前这个人并没有变,不知他为何出家,只是他那样一说,便让人觉得可以暂时不用想那么多事。她顿了顿道,“我会尽快离开的,楼潇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到处找,我不能给你带来麻烦。”明慈不解,“为何?”
欧阳萦叹气,“我与阁主前往雪鹜宫,不想他大哥追杀来,混乱中我被他带走,当然我算不上什么人质,楼潇抓我,不过想借此嘲讽楼雪城,但是三日后的集会,楼雪城必然会出现,错失这次机会,恐怕就找不到他了。”
“你依然想回到楼雪城身边?”明慈静静看她,欧阳萦点头,“我还有未完成的事,不能就此退出江湖。”
“恕我直言。”明慈沉声道,“秦贞姑娘失踪那么久下落不明,恐怕……”
“即使她真死了……”她的语气开始波动,“即使她真死了,我也要找到尸首,如若不然,我永远不放弃找她。”
明慈看了她一会,欲言又止,再度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吃的。”未等他出门,小叶子又急匆匆出现,“大师,寺外好像又有人。”欧阳萦神情一紧,攥紧被角,明慈想了想对小叶子道,“你照顾好萦姑娘,我去一看。”
望云镇外官道上,一辆马车急驶,明日与司鸢、楼雪城一路南下,来到江南平原地势平坦许多,几人行程便也加快,楼雪城终于不在车内看书,他的伤也好了大半,司鸢拿出玉盘端详,那玉盘只比她手掌略宽,白璧无瑕,横竖看来只是个玉器,她看向楼雪城,“这其中,到底是财宝还是武功秘籍?”
马车颠簸,原本闭目的楼雪城缓缓睁眼,“你说得没错。”见明日皱眉,微微一笑,“放心,我想她很安全。”明日缓缓摇头,“我想的,是若怀他们,那位陆庄主,如今看来城府颇深。如此一来,若怀在朱雀楼中取得的玉盘,真假便有待商榷。”
“无论真假,都是我们这边更有筹码。”楼雪城道,“此番去望云镇,是要把欧阳萦要回来。”司鸢不可思议看向他,“你也不是很无情。”楼雪城不置可否,突然如感应到什么一般,“你那位若怀兄弟,似乎来找你了。”
明日点头,“看来你也听到了千里传音,我们走了十几天,若怀说南星他们,已经带了重霄回四方城。只是……”他停顿看着楼雪城,“玉邪姑娘似乎没有一起回来。”楼雪城想了想,“你的徒弟真是人不可貌相。”两人相视一笑,司鸢并不是很明白发生什么,开窗问车夫,“这儿离镇上还有多久?”车夫想了想,“姑娘,我们今日是到不了镇上,不过附近有座般若寺,几位不介意在那留宿也可。”
“如此也好。”楼雪城点头,“离我大哥生辰还有几日,总得准备份礼物。”
马车急急驶过,司鸢探头,见林中路尽头隐隐有寺庙一角,不久便在门前停下,几人下了车,山中鸟鸣,尤为幽静,寺门缓缓开,灰衣僧人信步而来,他与司鸢目光相触,两人皆是一愣,司鸢睁大双眼上前几步再次确认,“宋……子玉?”明慈默默扫了眼几人致意,“小僧法号明慈。”司鸢仍像没听懂般询问,“几年来你云游江湖为宫主打探消息,怎么会在此出家?”明慈仿佛没听到一般,“天色不早,请随小僧来,我想寺里,应该有你们要见的人。”
“大师说的可是一个年轻女子,大概这么高。”楼雪城比划几下,明日快步上前,“请大师带路,此人恐怕对我们都非常重要。”明慈点头,带了几人进了自己禅房,见到十来岁的女孩似乎正在给床上少女换药,女孩似乎十分不熟练,纱布扯到伤口,少女疼得直皱眉却没出声。
明日轻轻拉开女孩,与欧阳萦明眸一触,看着浑身是伤的少女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你……”“是明慈大师救了我。”她低语道,明日微微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她长发未梳,一脸倦容,额上,手臂都是伤,他隔了衣袖替她把脉,叹气道,“若非大师及时救治,你恐怕不在人世了。”他说罢转身向明慈道谢,明慈致礼,“诸位请自便,小僧去为各位准备斋饭。”
小叶子一脸诧异,想不到这个姐姐竟有这些看起来不一般的朋友,下意识取了新纱布想上前,被眼前模样温润的男子接过,“有劳了,让我来吧。”他慢慢揭开欧阳萦手臂上纱布,熟练为她换药,女孩惊异看到欧阳萦不再皱眉,司鸢上前打趣,“这是专业的大夫。”小叶子看着进来几人,知趣向明慈道,“大师我来帮你。”明慈点头,关了禅房离去。
楼雪城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道:“这些日子,你发现了什么?”司鸢忍不住插话:“她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让她歇会?”明日笑而不语,欧阳萦顿了顿开口道:“三日后桃源酒家,大公子包了一整个酒楼,怕是要提前取得会主之位。”她说罢便想下床,被明日一挡,“你别动。”
“可是……”欧阳萦无奈,明日打量起司鸢,司鸢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你不会是想……”“没错。”明日微笑,“还请司鸢姑娘代劳,扮做萦姑娘随楼兄出场。”楼雪城忍不住拍手,“也就你能想到这些。”司鸢一把抢过明日准备倒茶的杯子,“易容的银子你来出。”
“自然。”明日毫不在意,为欧阳萦递上汤药,“这只是暂时让你的伤不再复发,我随身没有带药,恐怕还得去镇上买。”欧阳萦“嗯”了一声接过,“这里药铺很少。”“那你更该好好休养。”明日温言道,“那位大师,是你说的离开你的人?”她一愣,咽下汤药摇了摇头,“这不重要了。”
司鸢支颔,不知这两人在说什么,想了想坐在床边道,“你认识宋子玉?”欧阳萦点头,“看来他与姑娘是同门。”司鸢点头,可惜道:“他的琴术难测,远在你我之上。”欧阳萦“噗嗤”一笑,“是,潋滟楼中,他指点过我不少。如今遁入空门,看来是不想理江湖事了。”
听到潋滟楼,楼雪城面色一变,“你是说,他到过潋滟楼?”欧阳萦点头,几人不语,明日清理欧阳萦换下的纱布,慢斯条理道:“看来江湖上,关注玉盘的,不止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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