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分开之后,我无端被拉入幻境里,不过这次的幻境很微弱,我以为把它打破之后我就能出来,结果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感觉你在使劲拽我出来,我才有力气逃脱。”
易子寒和他并肩走在一起猜测道:“封印?”
传言中,当一个个体过于强大或难以打败,则利用某种力量使其无法正常使用某些本领——甚至无法醒来。
易子寒整颗心终于沉静下来,因精神紧张而变得苍白冰冷的皮肤逐渐回温:“还要多亏了月魂,否则我连墙都撬不开。”
月魂此刻心情尚好,走在二人的跟前带路。
“……不过现在怎么出去又是一道难题。最外面的墙我们试过了,打不开的。上面……”易子寒抬头看向洞顶上密密麻麻的风铃,几乎在同一高度上的铃舌如春季之野草,“…………我有些害怕那东西。”
慕梦瑾也向上看,若是十个百个还能上手摘下,可这里有上万个。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来到这里全然是梦权故意为之。所以,事到如今,他们仅有两条路,一是想方法逃出去,二是找到梦权。
而无论如何,他们都不适合再战,只能尽最大可能拖延与梦权相见的时间。
“又找到一个,你看。”
易子寒指着斜上方的石壁,目光所见,那里倒挂无面之佛,下方使用优美的字体书写道:“春罢玉堂野诀花,烟笼素娥雨泣沙。揉碎昙华侍夜魇,香雪梦断一悲笳。”
“这里也有。”
慕梦瑾向前走几步,绕过弯廊,便见墙上镌刻着:“哭败穹汉两行字,顾菟夜降三字诗。
断笔错斩芙蓉盖,相逢乱簪新青发。”
易子寒眼见着月魂向更前面去探路,于是忧心招手叫它回来:“月魂,回来,别往前走了。”
月魂在前方的岔路口大打圈绕几转,听到易子寒叫它也只是在原地杵着。
二人心生疑惑,便从该地步行出去。紧接着,易子寒盯着门口那堆落叶和断了的烛台沉思良久,半信半疑道:“我进来的地方?”
可是这么讲显然说不通。他从左侧进来后从未有过任何分岔路口,而以正常思维来看,从一条路的南边进去直走,中途不打弯不迷失方向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回到南边?何况这一路上的风景也好诗词也罢从未重复过。
易子寒凝望着右边那堵墙。他不会记错的,正是他之前被关进来那堵墙。
慕梦瑾攥住他的手微阖双眸,易子寒帮其拂去滴在右肩上的蜡灰:“怎么样?如果不能,就不要勉强。”
他在说的是梦境与幻境夺取主导权。慕梦瑾可以通过利用梦境的方式拔出幻境的根基,之前帮助娄炜入梦就是这种方式。就好比邻国相互算计国界的大小,这是两种力量,也是两种围困。
“不可以。”
慕梦瑾睁开眼睛皱眉摇头:“不对,我们不在幻境里,这里的东西很可能真实存在。”
“现实中………会存在一条路永远只有一个开口的可能吗?”
慕梦瑾思忖片刻后,和缓地说:“梦权既然能使用《祝婚书》使每个人陷入自我幻境,那么变换场景应该十分拿手。我记得我被困在层层幻境中与她争斗时,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眼前实物变幻无常,就像喝得酩酊大醉的人眼里出现的重影,创伤应激后脑中梦里不断出现的‘重演’发作。当时我听幻境里的人说起过,叫‘闪回幻境’。”
也就是说,幻境会不断地重演,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内重复同样的生活,到底是活了三百六十五天?还是同样的一天活了三百六十五次?
慕梦瑾又道:“可是也有条件,每次我进入下一个幻境前,总得无意间触发什么。就比如有一次,我在和幻境里的‘你’打斗时,无意间削掉了一座山峰,然后在转瞬即逝间,幻境里的‘你’灰飞烟灭。”
易子寒闻言立刻想起那幅壁画,池北帝后,焉知真假。
是因为动了壁画吗?
所以幻境得到更迭,从而改变方向使他们回到起点。
易子寒道:“所以说,倘若我们要出去,就要掌握幻境变换的诀窍。现在这里唯一不变的是最外层的墙壁,而无论如何,九重关自始至终只有九位。”
即便加上其他非九重关的几位,幻境也不可能无穷无尽的变幻。
慕梦瑾将落叶堆踢到正中路的边儿上说道:“要走吗?一起去看看。”
“当然。”
他们如同向上天发誓要一直存在的暴雨与雷电,一方出现,另一方必然跟随。
易子寒再次掰断道路门口的烛台。
这条路相对前一条较曲折,二人连绕过几个弯儿才见到第一个无面佛。
“齿少善,韶颜良。仗义八荒,立宏旗畅百岁芳。
梦断魂落疾未央。水吞芍药了,影汤汤。”
这些无面佛的脸毋庸置疑成了那些假面慈悲。
慕梦瑾触摸无面之佛身上被腐蚀的佛珠说道:“枕寒山。开国之前,此处乃是邾苏国祭祀问天之地。传闻中,高祖建国之时,邾苏国的长公主——也就是传言口中的‘骠骏大将军’——在被追兵围追堵截的时候逃至此山,她推倒母国设立的供台,砸掉佛的脸,并立下一个诅咒——灭国之王永不安宁,踏人之国永不安靖。说罢,她用剑砍掉祖师金身上的头,然后纵火自杀。”
慕梦瑾继续说道:“……我曾以为这只是个传言……毕竟,无论是史书还是记载,对这位骠骏大将军的生平描述少之又少,何时死何地死怎么死都无从查阅。而枕寒山此前也没有这种无面之佛。”
新出现的……还是曾经就有,只是从未被挖掘。或者说,要以什么方式才能出现……
“刚碰到那些假面慈悲的时候,我就隐约觉得传闻与现实间是否有联系。可是无从查证。”
新的佛出现,上面写道:“差怀瑞玉今朝令,却碎人旁殒地荒。杜宇折毛依破冢,恨终未尽夜茫茫。”
二人走过此处,前方便是黑漆漆的壶腹。
就在此时,易子寒拉着人急速走向壶腹的边缘——不会错的,那是月魂钻过的洞口,头部几乎被击穿,始作俑者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通向外界!
不,这是中间的路哪里来的外界?
难道说,无论他们走哪条路,最终都是在闪回幻境的边缘徘徊?
“轰。”
短暂而低沉之声自洞顶传来,二人即刻退至石廊上,不出所料,壶腹轰然倒塌!
紧接着,远处的所有路全部塌陷掉落!
二人见状随即掉头逃跑,然而脚下的路自中间全部裂开,他们双双向下坠落!这回就算是月魂也无法施救,因为上面已经没有它能悬挂的地方,而这种变故来得太突然,他们就如被关在方寸牢笼中的羊羔不知自己是被变卖还是被宰杀。
长槊飞出拉着两个人悬浮在黑暗深渊中,慕梦瑾一手抓住长槊,另一手抱着易子寒,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任何落脚点。
他们悬挂在一处空洞,抬头只有天空,低头没有陆地。
闪回幻境一定是靠什么才改变,他们不去追究他们之前碰了什么碰了哪里,他们要找到落地的方法。
“月魂,你去找找有没有墙壁,我拉住你。”
月魂得令飞出,伸长片刻后,仿佛钉在结实的墙面上。
他们沿着月魂的方向向墙壁移动,片刻后,一张大口出现在二人的跟前,而月魂钉在石像的咽峡部。
易子寒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靠轮廓来分辨石像狰狞的样貌。
“这里只有一个石像?”
易子寒眯着眼睛机理分辨周围的布局,烛台早在下坠之时掉落。
慕梦瑾回答道:“貌似是的。其余都是平整的墙壁。”
“动一下呢?”
“动哪里?”
易子寒沉默片刻,眯着眼睛大致分辨出月魂的位置,道:“月魂,你往下钻钻。”
月魂闻言向下钻一点。
“对,就是那里……”易子寒抱紧慕梦瑾的脖子,“再上下滑动。”
月魂:?
它难以置信的停顿片刻后,半信半疑的照做。
片刻后,只见石像的石舌倏地卷起,月魂立刻退回易子寒手中!
石像的舌头来回抽动三下后发出惊人的呃逆声音:“呕……”
“何人竟敢!”它几近愤怒地睁开眼睛,却见长槊的尖端直直地抵在它眼前,声音立刻沉下来“……掏本宫的喉管……”
长槊但凡向前移动几尺都会砸爆它的左眼。
“……二位美人有话好说……”
慕梦瑾直截了当问道:“怎么出去?”
石像挤出一个极为痛苦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啊……我被困在这里几百年了有的路早就变了……”
“…………”
“真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人……”
易子寒见其欲哭无泪的模样问道:“你是谁?”
石像立刻回答道:“我是骠骏大将军座下的兵。当年……嘶……好像是因为大将军说了句什么话,新来的皇帝为了不让那句话成真,便拿我们士兵的尸体去献祭……应该是吧,我是这么猜的,毕竟那时候我已经死了。醒来后我就成这样。”
说罢他忽然声泪俱下:“啊啊!!我的将军啊!!”
“……你先别哭。”慕梦瑾稍缓和石像的情绪。
易子寒又道:“也就是说,你可以醒来也可以睡过去?”
“当然了。”
它觉得陌生人的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露馅了。
它眼见两个紧密相贴的陌生人眼中流露出寒意,立刻叫道:“不是的!我可以醒过来但是我我我动不了啊!我不知道路……”
“哦,那我问你,除了我们,有没有人来过?”
“我都说了我第一次见活人……”
“那要不是活人呢?”
易子寒问道。
石像将舌头绕回去,转动眼睛望望左望望右道:“……有一支笔。”
它说得连它自己都不信,但为了保命还是说道:“它有的时候会在我的后面写写画画……”
然后它苦笑:“真的…………将军啊!我以你的信念起誓!这是真的!!”
石像的背后乃是实心的墙面,如果它说了真话,那么很可能这里有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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