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秃头男发出刺耳狭长的笑声。
刚刚那一下，开球直接进了四个，真差点把他唬住了，现在看来，这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儿，没有阅历没经历过大风大浪，心理承受能力差，就算平时真能吓唬吓唬小青年，一遇到他这种高手就歇菜了。
温岚心不在焉地和秃头男交换场地，她不停地回头寻找刚才的位置。
“干嘛呢？专心点。”耳边传来老板的低语。
“你刚刚的球不该失误的，角度很好，只是最后击球力度小了点导致击球点偏移。”老板轻声问道，“是没力气了吗？”
温岚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秃头男在还有一颗球就请台时出现了失误，轮到温岚上场，她仍固执地在刚才那个位置寻找着什么。
她坚信自己，不会看错的。
那绝对是附中的校服，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就算只有一小个下巴，她也能确定那就是周末。
周末，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恍恍惚惚地，她已经被人群的欢呼声簇拥着上了球台。
现在什么破台球经营权什么破烂道德和仗义她都不放在心上了，她有种想扔掉球杆冲下去找周末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一到需要做决定的生死关头，她就容易谨慎起来。
温岚心里盘算着，如果她现在下场，这台球厅按老板的性子定不会继续开下去，她还要在这赚钱，还想多学点东西等赚到钱后自己开店，就算这一次周末还是没考上大学，也能让周末当个小老板，最起码不会去咖啡店当学徒。
想到这，她看了眼台下屏息凝神的老板，突然觉得这里的人一生仿佛都在争一口气，这口气泄了，这辈子就算完了。
时间来到了凌晨三点半，台球厅的人越来越多。
温岚不怕人多，人越多她越镇定。
秃头男应该是知道自己最后那球进不了，所以最后一杆就没想着要进球，反而是做了一手防守，轻推一个斯诺克挡住了温岚的球。
用这种球防守有种很大的漏洞。
温岚毫不犹豫地用力击打白球，白球从库边反弹回来，撞击黑球，球进了。
后面的球就很顺利，温岚毫无悬念地赢下第一局。
“哥，换人吗？”秃头男下场后，身旁的小弟问道。
“换换换，换个屁，打个小姑娘再换人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秃头男道。
“可是……”
“你当她真有本事？”秃头男轻蔑一笑，用毛巾擦了把脸，又拿着球杆走了上去。
最后一局，秃头男开球。
常规的开球，进了一个。
失误后，秃头男大喊道：“王长林，一直躲在小姑娘身后算什么本事？出来，我要跟你打一场。”
代替老板回答他的，是球进袋的声音。
短短几分钟，温岚再次清了台。
而她也从秃头男等一众人的吆喝中大概听懂了一点，老板之前应该是和他们一起打台球的朋友，后来有天突然不告而别，再次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就是开了这家台球厅。
温岚自认为和老板不算朋友，也对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没兴趣，她接下来说的话，只是她对当初秃头男讽刺自己的回应。
“原来你输了球这么沉默？”温岚淡淡道，“我以为你会惨叫，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给了我这个未成年女生，你还混吗？”
“你他妈的……”秃头男输了球就摔球杆，球品极差。
最后，温岚把地上的红钞票捡了起来，随便一卷塞进了口袋，她拒绝了老板请客吃饭的邀请，把大衣一裹，钻进了黏腻的冷风中。
温岚心不在焉地回家，走到客房一看，发现周末和赵琴躺在一张床上，睡得正香。
难不成真是自己看错了？
房间窗帘没拉，冷冷的月光下，周末的侧脸清澈而恬静。
赵琴一翻身，把腿搭在了周末身上。
温岚：“？”
她伸手，用力把赵琴整个人掰了回来。
眼看着赵琴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温岚赶紧往她怀里塞了个抱枕，赵琴这才作罢，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两小时后，温岚把三人叫起来上学。
“昨晚睡得真香，你呢？”顾蕴问道。
“还成吧。”温岚垂眸。
“你们呢？”顾蕴又问。
“昨天很困，一躺下就睡着了，就是做了个梦，梦里有人把我从床上翻了个面。”赵琴说道。
“做梦说明你睡得沉啊。”顾蕴道，她意识到身后还有个人，问道：“哎？周末你呢？怎么不说话？”
周末抬头，不小心和温岚的灼灼的视线碰上后又迅速低下头去，轻声道：“我也，睡得很好。”
顾蕴点点头：“那就好。”
今天班里气氛格外凝重，李魁早早地来班上把成绩贴到了墙上。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围在一起看成绩。
顾蕴扒开人群挤到最前面，温岚没兴趣和一堆人挤，直接回了座位。
顾蕴回来时面色凝重。
“怎么？考了多少分？”温岚没忍住，问了一嘴。
“我进步了。”顾蕴道。
“进步了还这样？”
“不是我，是你。”
“我怎么了？”温岚问。
“你自己去看！”顾蕴说道。
温岚对自己的成绩没什么兴趣，考试时哪些会做哪些不会她心里有数，刚考完就知道自己什么水平了，数学应该还是毋庸置疑的第一，语文有几句默写没写上来，第一是不可能了。
果不其然，温岚在班级第二名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比起自己，温岚更紧张周末的成绩。
上次考试她是第二十三名，这一次……
十八。
温岚松了口气。
总归是进步了，两个人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顾蕴眼睁睁地看着温岚哼着小曲回来了，她忍不住问道：“你看见自己成绩了吗？”
“看见了。”温岚道。
“那你高兴什么？！”
温岚看她一眼，笑了笑：“偶尔考个第二名，也是种挺新鲜的人生体验，不是吗？”
……靠。
见周末还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温岚忍不住戳了下她的后背。
周末回头。
“成绩，不去看看吗？”温岚问道。
周末摇摇头，又点点头，紧张得眼睛发直。
“不用紧张，你这次考得很好。”温岚一笑。
周末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真的吗？”
“嗯。”温岚的语气轻松而舒畅，“尤其是数学，进步很大。”
周末低低地笑了起来，这笑容应该是发自真心的笑，阑珊的光斑在鼻尖跳动：“多亏了你，温岚，谢，谢谢你。”
顾蕴凳子一歪挤到两人中间：“你谢她什么？”
温岚一巴掌把人推了回去：“啧，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偷偷给周末开小灶了！”顾蕴脑子还算转得快，突然说道：“我早就看出你俩关系不一般，总觉得奇怪，又怀疑自己是想多了……”
顾蕴压低声音，凑到温岚耳根子旁边问道：“周末她……是不是抓住了你什么把柄？”
“……”
“我还有你一岁时候抹鼻涕往嘴里放的视频呢，要不你从明天开始给我带午饭？要食堂一楼的炒饭和牛奶，炒饭少放油不要葱不要蛋，多放香菜和辣椒，牛奶要光明牌的，谢谢。”
“这就不必了！”顾蕴飞快转过头，半晌后又不死心地凑了过来，问道：“刚才说的视频，你真有吗？”
温岚温柔一笑：“骗你的。”
“温岚！！！！”顾蕴抓狂。
李魁刚从后门进来，弯着手指弹了顾蕴脑壳一下：“喊什么呢？赶紧改错。”
顾蕴悲愤交加地低下头。
“这次周测，我们班的同学整体来说成绩稳定，除了个别同学出现了失误以外，我们班大部分同学还是以进步为主。这是个极好的现象，说明同学们都把学习放在心上了。”李魁说道，“学习就像恋爱，也像婚姻，你用心经营它，它就会给你好的回报。”
这话一出来，班里出现了不小的议论声。
顾蕴被这比喻惊掉了下巴：“……李魁他，疯了吗？”
温岚淡淡道：“估计是情感生活不顺。”
“怪不得……”
第二节下课，温岚把记得满满当当的数学卷子给了周末。
“张开手。”周末轻声道，说话时睫毛轻轻地颤抖。
温岚低头，是两枚荔枝味儿的棒棒糖。
这种道谢方式虽然有点儿像逗狗，但温岚很受用，美滋滋地用手擦了下，珍惜地放进口袋。
一放学，顾蕴先是拽住温岚的胳膊，又拍了拍周末的肩，偏头叫了正在扫地的赵琴，等三个人都凑齐后，她问道：“今晚的party好像取消了，听说是有老师听到了消息，特意去跟宿管阿姨交代了。”
“不会是…… 因为我们吧？”赵琴战战兢兢地问道。
“可能性很大。”顾蕴说，“既然party去不了，我们要不要去吃火锅？梧桐路尽头那家老重庆火锅今天开业，小酥肉和鸭血免费畅吃！”
“好啊好啊。”赵琴直接把扫把扔在了地上。
温岚在等周末的回答，而周末皱了皱眉，犹豫了半晌说道：“我可能……不行，我有，别的事。”
今天是周四，要去喂小猫。
周末总是在自己认准的事情上有种固执的坚持。
温岚低低地笑了声。
“那好吧……你笑什么？你去不去？”顾蕴问道。
“她去不了了。”
四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温岚回头，只见是平时习惯沉默的语文课代表齐云。
齐云看着温岚，语气毫无波澜地说道：“李魁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现在？”温岚皱眉。
“嗯，现在，立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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