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最后一天，长鸿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初雪来势汹汹，一晚过去积雪厚度到达了十毫米。各大报社的头版都换成了“长鸿市暴雪”，全市的幼儿园和中小学都停了课，只剩下要钱不要命的社畜和“高考只有一次，生命可以重来”的高中生奔走在茫茫风雪中。
高二七班的教室弥漫着淡淡的水汽味儿和能冲破天花板的怨气。
“为什么我们还要上课？”顾蕴踹开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没听说过一句话吗？说死之前高考重要，死之后生命重要。所以在没死之前，就算丧尸来了也得拽着他一起做数学题。”赵琴的话语间有种看淡生命的坦然。
“所以丧尸真来了该怎么办？”顾蕴突然开始杞人忧天。
“玛雅人的预言对你无效，放心吧，你命硬，死不了。”温岚淡淡道。
周末今天戴了顶白色的毛线帽，头发扎成低马尾落在肩膀左侧，双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只有那双眼睛像往常一般澄澈而明亮。
温岚双眼失神，看呆了。
好……好可爱。
“周末，你帽子在哪买的？好漂亮，特别适合你。”顾蕴说道。
“谢，谢谢你。”周末眼睛亮了下，“是我自己织的，你要是，喜欢，我可以给你织一顶。”
“不用了。”温岚出声替顾蕴拒绝了，她看了眼顾蕴的脑袋，淡淡道，“扁头不适合戴帽子。”
“……我靠。”
顾蕴此生最痛恨她的扁头，从小老人都说扁头好，扁头有福。直到长大了她才知道，扁头扎马尾像墙上安了个水龙头，扁头盘丸子像平底锅安了个把，甚至，扁头还会影响面部骨骼和智商发育。
难怪她脑子时好时坏。
顾蕴始终觉得成绩起伏大不怪她，要怪只能怪她的扁头！
“……我的头就正合适。”温岚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
“嗯嗯。”周末看了她一眼，就回过头去了。
温岚：“……”
嗯？
怎么一到她就不提织帽子的事儿了？
不过周末就算真织了，她也舍不得戴。
温岚就这么把自己哄好了，随便翻了页数学课本开始推导公式。
上午的跑操因为积雪取消了，课间一到，爱玩雪的和爱凑热闹的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走吗？去玩雪。”顾蕴放下笔。
“不了。”周末摇头。
“我也不了。”温岚接着道。
顾蕴没搭理两人，直接拽住赵琴的胳膊：“走，宝贝儿，就你对我最好。”
“可是我也……”赵琴话还没说完，被顾蕴直接拽走了。
只是俩人还没走出班门就被齐云赶了回来。
“咋了？”顾蕴纳闷。
“二班的刘军非要去湖上滑冰，湖上破了个洞掉进去了，刚被捞上来。”齐云走上讲台，说道，“刚才学校下了通知，老李让我转告大家，由于暴雪天气路面湿滑，容易出意外，学校临时决定放半天假，不想留在班级自习的同学可以离开了。老李多次强调，请大家注意安全！”
“好耶！！！”
班里爆发出欢呼。
“感谢刘军！”
“刘军现在人呢？要不要凑点儿辣条去慰问一下？”
“英雄大义！”
“怎么突然放假了？玛雅人的预言成真了？”顾蕴拽着赵琴的手恍恍惚惚地回到座位。
“嗯，成真了，所以下一步你准备干嘛？”温岚随口问道。
这时候的人刚经历过传说中2012年的世界末日，网上流传着一种说法，世界末日或许因为星系运动时间有所改变，所以可能会发生在几天，几月，甚至几年之后。
顾蕴心里害怕，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如果世界末日明天到来，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再吃一顿重庆火锅。”
“……”
“所以为了死而无憾，我们现在去吃梧桐路的那家火锅怎么样？”顾蕴对温岚挤了挤眼，“嗯？”
温岚盘算着反正周末不会答应，一会儿就去台球厅赚点钱，于是果断说道：“如果世界末日明天到来，你知道我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吗？”
“希望吃顿重庆火锅？希望我陪在你身边？……你说。”顾蕴噤声。
“我没有愿望，因为世界末日对我无效。”温岚把棉服拉链拉死，单肩背上书包，“周末，走了。”
靠。
这么狂？
顾蕴没凑够人，只能悻悻地跟着离开。
雪还没有停，路上白茫茫一片，地上很滑，有些不要命的脚下一滑从走廊一头到了另一头。不知道谁偷了小卖部摆在门口的大型遮阳伞，十几个人藏在伞下慢慢挪动。
林介看到周末，从伞下钻了出来，拍了拍头顶的水，笑着打招呼。
“你们这是要去哪？”顾蕴看着那把在雪地里诡异移动的伞，问道。
“篮球队团建，天儿太冷了，吃火锅去。”林介说道。
“不会是，梧桐路那家吧？”顾蕴问。
“就是这家，今儿极端天气打七五折，你们去不去？”
“好啊！”顾蕴听见火锅俩字就丧失理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林介犹豫了会儿，说道：“我们十四个人，原本计划着开四桌，有两个人单独坐一桌，这样再凑一个人就能坐满了……”他看向周末，“周末，你去不去？”
此时有三道炙热的视线全部聚焦在周末身上。
周末睫毛一颤，垂下眸子，缓缓点了点头：“好。”
“那行，我们正好十六个人坐四桌。”林介笑了。
温岚：“……我也去。”
林介：“……你去了坐哪儿？”
温岚看着他：“我跟你挤一挤。”
啥情况？
怎么这俩人一见面就气氛不对？
顾蕴赶紧把温岚拽自己身后，干巴巴地笑了笑：“那行，我们一起走吧，走吧。”
路边的餐车都收摊了，只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道车辙，他们沉默地顺着车轮印子走，在车辙的尽头，有一位穿着单薄坐着摆摊卖糖葫芦的老人。
万籁俱寂，只有糖葫芦的餐车发出阵阵排气声。
顾蕴脱离队伍跑了过去。
“爷爷，糖葫芦怎么卖的？”
老人声音中气十足：“山楂的两块，山药豆一块五，水果的全都五块，闺女，你要哪个？”
“甜吗？里面有没有核？”顾蕴问道。
“甜，绝对甜，都是早上现剥的，没核，放心吃就行。”老人回答。
“拿个山楂的吧。”顾蕴从书包往外掏钱，“我这有十块，周末，你要不要吃？”
周末站到餐车前，半晌后伸出毛绒绒的白色手套：“那，我要一个，草莓的。”
话音刚落，餐车上莫名其妙多了两张五块钱，身后的两人异口同声道：“拿一个。”
众人一愣。
温岚深深地看了林介一眼。
老人手足无措：“额……闺女，帅小伙，到底要几个？”
“拿一个就行，谢谢您。”温岚把钱塞进老人手心，接过糖葫芦递给周末：“给，吃吧。”
周末却迟迟没有接。
“我不要。”周末从口袋里掏出小钱包，“我有钱，我可以，自己买。”
话音刚落，周末便自己付了钱。
老人看向林介，迟疑道：“小伙子，这钱……”
林介清了清嗓子，把校服拉链拉到下巴，摆了摆手：“给我拿个一样的。”
就这样，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啃着糖葫芦走着。
火锅店就在附近，林介他们已经提前预定了位置，四个人直接走进去找位置坐下，温岚坐在了周末旁边，林介看着温岚，问道：“你不是要跟我挤一挤？”
温岚突然捂住鼻子：“周末，闻见没，什么味儿啊？”
周末努力嗅了嗅：“香，味？”
“不是。”温岚又看向对面的顾蕴，问道：“你闻见了吗？”
顾蕴莫名其妙：“咋了？什么空气让你这么敏感？”
温岚看向林介，淡淡一笑，声音幽幽：“晦气。”
林介：“……”
——他到底犯了什么罪温岚要这样对他？
先是把他和兄弟们约到台球厅羞辱一番，又是揍了他兄弟的下巴，现在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嘲讽他。
“林介！”王蒙在隔壁桌招手，看见温岚的那刻举着的手缩了缩，声音也变轻了：“这儿呢，过来。”
一坐下，王蒙小声问道：“不是，啥情况？你怎么把她叫来了？”
“说来话长。”
“还有你这串糖葫芦，什么情况？你不是草莓过敏？”
林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另一边。
温岚挨着周末很近，她轻声问道：“热不热？要不要把外套脱了？”
“好。”周末脱下外套，温岚顺手接了过去。
这一下，把顾蕴看懵了。
两个人的互动自然地不正常，根本不像第一次出来吃饭。
“我说。”顾蕴忍不住，问道：“你们俩是不是经常一起吃饭？”
废话，热恋期的时候她和周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黏在一起吃饭，不仅在一起吃饭，还黏在一起睡觉……
“没有。”周末的一声否认，打断了温岚的幻想。
“哦哦。”顾蕴了然，“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俩关系突然变好了，这样也挺好的，挺好的。”
“我俩之前关系不好？”温岚敏锐地捕捉到了顾蕴的言外之意，问道。
“啧，也不能说不好，怎么说呢，感觉你们两个，就好像不认识。”顾蕴说道，“你俩之前各忙各的，你忙你的艺考，周末忙着跑步，平时也不怎么说话，没看出来原来你俩关系这么好。”
温岚听见“艺考”两字，神经一跳。
“对了，最近忘问你了。”顾蕴合上菜单，看向温岚：“你的艺考准备得怎么样？集训呢？打算什么时候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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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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