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回了绛雪轩,屏退其他人,屋内就只留下如意三人,如意担忧地看着乔溪云。
乔溪云摇了摇扇子,对如意道:“你把窗户开着。”
“那外面的人……”如意迟疑。
乔溪云道:“开着才不怕人过来偷听。”
她的心平气和感染了其他人。
如意过去开了窗,绛雪轩的次间是福寿万字支窗,连绵不绝的万字意头极好,下面则是大玻璃方窗,窗户支起,日头照射进来,西府海棠的花瓣也顺着缝隙飘了进来。
绿腊站在不远处廊檐下,瞧见这一幕,不禁暗暗咬唇。
“绿腊姐姐。”两个粗使宫女过来,“后面院子我们刚打扫过了,姐姐要不去看看干不干净?”
“不必,这等小事也用得来找我。”绿腊横了她们一眼,扭身就走,粗辫子下的辫饰险些就打到了宫女的脸上。
两个小宫女面色不太好,但不敢则声。
等绿腊走了后,年纪比较小的宫女嘀咕道:“横什么横,分明先前跟咱们差不多,要不是她惯会装模作样,小主得病的时候鞍前马后的,而今哪里轮得到她来颐指气使。”
“好了。”她的同伴低声道:“说这个干什么,被她听到了又是一件事,咱们不搭理她就是。”
次间内。
屋内点了淡淡的百合宫香,乔溪云环视三人,道:“这件事,你们有什么想法?”
李福全跟如意对视一眼。
李福全挠挠头,“小主,要奴才说,奴才不相信我们里面有谁背叛了小主,但这事,还真不好说。”
乔溪云知道李福全机敏之中也有些滑头,对他这番说了跟没说的废话,丝毫不感到吃惊,“我也不觉得是你们背叛我,我怀疑的另有其人。”
“小主怀疑谁?”李福全忙问道,“这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背叛小主!”
乔溪云的手指叩击着扇柄,笃笃的声响清脆有节律,“是谁我心里有个猜测,只是不敢确定,我想,既然不是咱们往外说,只怕后面那屋子有问题。”
乔溪云对李福全道:“下午晌午大家歇息那会子,你去后面偷偷查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查查,看看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是!”李福全忙答应。
乔溪云又对如意吩咐:“你就负责盯着其他宫女,无论是谁,要是有异常,立刻拿下。”
“奴才明白。”如意把那贼子恨得要死,只盼着早点把人抓住。
他们绛雪轩的日子才好过几天而已,居然出了个叛徒!
绿腊想着丽嫔的事已经传出来,乔答应应该发现不妥,回来后不说要大索绛雪轩,怎么也得拿所有人一一过问。
却不想,乔答应却表现得跟无事人似的。
晌午用晚膳,乔答应还胃口大开,御膳房那边送的盒子菜,海棠式的攒盒里面装了十二种小菜,糟鸭舌、五香小肚、猪肘子、火腿肉、炒豆芽……
上好的白面烙的荷叶饼,乔答应一吃就吃了三个,剩下那些菜都赏给了如意跟李福全,又赏了白梅姑姑一碗火腿肘子汤。
那肘子汤可鲜了,绿腊亲自去送的,一路闻着香味,馋的不行。
回来后,绿腊就听说小主歇息下了。
“这才什么时辰,小主怎么就睡下了?”绿腊好似不解一样打听,“这刚吃饭睡觉,怕是要积食。”
“小主的事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置喙。”如意随口道,“许是昨夜没睡好,想睡个回笼觉吧。”
她不动声色留意着绿腊的神色。
绿腊心里道,只怕睡不好是假的,心情不好才是真的,“那小主多睡一会儿吧,小主这会子的心情,只怕也不想让人打扰。”
如意听到这句话,眼皮一跳,袖子底下拳头暗暗握紧,深吸了口气,压下惊怒,“你说的是,咱们也别在这里说话,先回屋子里歇息下吧,我给你留了你爱吃的猪肘子。今儿个膳房做的荷叶饼可香了。\"
绿腊不疑有他,答应着去了。
李福全趁着人都在前面,悄悄摸摸地就去后面绣房。
等乔溪云睡了个午觉起来,李福全就查出线索了。
“小主,您看看这个。”李福全双手捧上一块四四方方的纱布。
“这不是窗纱吗?”乔溪云接过,只觉那块窗纱四周围黏黏糊糊,凑近闻了闻,是浆糊的味道,“是在绣房找到的?”
“是,奴才想,绣房那屋子咱们常日锁着,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李福全道:“要想进去,就只能对锁头动手脚,可奴才去看过锁头,根本没什么异常,奴才便又转了一圈,然后就发现绣房后面的窗纱有一处不同寻常,上去查看,这块窗纱就糊在上面。”
乔溪云看了看窗纱,一下明白了。
绣房怕招蚊虫鼠蚁,因此都是用窗纱蒙在窗户上,既透气又不怕虫豸钻进来,结果就便宜了那有心人。
想来那人是割下一块窗纱,看完后再用浆糊糊上。
这番操作细致简单,若是不仔细,只怕谁都不想到是这么偷看屋子里的绣棚。
“倒是好灵巧的心思。”乔溪云道:“只是这么有心思,何不放在正道上?”
“小主,”如意从外面进来,她抚膝行礼,“奴才怀疑绿腊就是那个叛徒。”
乔溪云心里有数了,“我猜着也应该是她,咱们这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粗使宫女也有七八个,但是那些粗使宫女活多又忙,便是一时半会儿脱开身,也很快会被人留意到,唯有绿腊一时走开半会儿,也没人会发现,粗使宫女知道她不在,也不敢说什么。”
“那小主,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把人拿下!”
李福全挽起袖子,“平日里她偷懒,咱们都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背叛小主,那是万万不能绕的。”
“拿下,怎么拿下?”乔溪云把窗纱放下,走到架子旁,将手浸泡在铜盆里,慢条斯理地用胰子洗手,“咱们只是猜到是她,但咱们可没证据。就这么把人拿来审问,只怕她打死不认,反而还要反咬一口,到时候若是事情闹大,错反而成了我的了。”
这几日抄写宫规的好处,就是让乔溪云知道宫里的规矩到底有哪些。
不同于前朝不把宫女人命当回事,更有暴君拿宫女虐杀取乐,本朝宫女多半是包衣出身,便是主位妃嫔处罚宫女,也得事出有因,当然,若是如皇后、贵妃等人要责罚宫女,便是没道理也是有道理。
可乔溪云却没这个嚣张的紫葛。
如意递过松花绿的帕子给乔溪云,乔溪云接过手,仔细擦干了,淡淡道:“咱们干脆来个请君入瓮。”
……
黄昏时分。
绿腊从外面走进屋内,就听得如意跟小主的说笑声。
她一走进去,笑声就停住了。
“小主,这几样色线可对?”绿腊捧着匣子,如意接过来,看了一眼呈给乔溪云,乔溪云微微颔首,“就是这几个色,难为你跑这么一趟,针线房那边没为难你吧。”
“没有。”绿腊虽不知乔小主为什么不担忧,但她也不希望乔答应怀疑到绛雪轩里的人,这倒不是她替他人着想,是她怕被乔答应怀疑罢了,“针线房的姐姐们都客气着呢,还说小主若是下次再要丝线,不必打赏,几根线,他们那里多的是。\"
\"她们倒是大方。”乔溪云笑道:“只是咱们不好占人便宜,她们那针线房虽然多的是这些东西,可若是人人都要,只怕是不够给的。”
如意赞同地点头,“可不是这个道理,我看她们是客气下罢了,真要白要他们的东西,反倒是要叫人多嘴说咱们连这点儿东西都要。”
绿腊含糊道:“不能够吧。”
乔溪云笑道:“你还小,哪里懂得这个道理,你辛苦了一趟,下去休息吧,我给你留了一碗绿豆汤。”
“诶。”绿腊答应着,抚摸下膝盖后走了出去。
她有意偷听,脚步便放得慢些,还没走出屋子,就听得次间里乔答应的声音:“如意,今晚你辛苦一会儿,帮我守夜。”
“小主,丽嫔娘娘那边都跟咱们撞了一样的主意,咱们还做?”如意像是不解,低声劝说道:“小主,要不趁着还有些时日,叫人买些好的古董字画充充数吧。”
“你不必劝我,我想丽嫔未必那份礼物跟我一样。”乔溪云主意很是坚定,“那副堪舆图有几个地方有些错漏,我今晚要通宵修整过来,不然等万寿节那日,怕是要叫人看笑话。我也不信我的心意就比不过丽嫔的。”
什么?
绿腊脸色一变,想回头,等回到一半的时候却又慢慢回过头来,快步走了出去。
她早就将堪舆图的画样传给丽嫔,丽嫔也叫人送出宫外叫绣娘去做,这要是出了差错,那丽嫔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小主……”如意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垂手站在乔溪云身旁:“她真的去了。\"
\"去的哪里?”乔溪云放下手里的字帖。
如意垂着眼,眼下是对绿腊的痛恨跟厌恶,“御花园。”
乔溪云还真是一点儿不吃惊会听到这个答案。
她本来还想要是叫人跟着绿腊,不定能够来个捉贼捉赃,但若是去御花园,那地方人头眼杂,反而不好下手。
而且这件事,乔溪云可不想让丽嫔这么轻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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