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把手给我。”

楼南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好将手伸出去。

明亮的光线下,楼南枝的手背上有一道长血痕,不算深,血液凝集干涸在伤口上,看起来十分骇人。

宋瑾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戳了一下楼南枝的手背。

耳边是楼南枝抽气声。

宋瑾脸上带着些茫然,随即隐隐约约冒着些怒气来。

“你傻子吗,这么大一个伤口你不说?”

楼南枝翕合着唇,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伤的,方才情绪太激烈,连这手背痛觉都显得微妙。

“不是……你划的吗?”

此话一出,宋瑾抱着头,后知后觉是她爆怒下砸了酒杯,碎裂的玻璃片不知怎得误伤到楼南枝。

“你,我。不是,我就说你傻啊,你不会躲吗,痛了你也不会喊两声,我要是不发现,你准备一直这样是吧。”

楼南枝想抽回手,奈何却挣脱不开。

“还做吗?”

宋瑾当即摔开她的手,“血淋淋的,脏死了。”

“哦……”

“你去换衣服。”

“干什么?”

宋瑾瞪了她一眼,“上床睡觉,要不然让你去T台走秀?”

楼南枝像打霜的茄子,又应了一声,径直走到衣柜前,一打开,里面都是宋瑾的常服,她探进头拨弄了几下,只好随便拿了一件短袖。

“穿这个可以吗?”

楼南枝一手拎着短袖在空中晃悠,一只手还在衣柜里翻找。

没等到回应,她扭头一看,床上哪里还有宋瑾的身影。

楼南枝抬高的手臂放下,上次被丢在这屋子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股溺毙感又开始遍布四肢百骸。

“哐!”

耳边刮过一阵风,还带着甜腻的香味。

宋瑾坐在地上,抱着一个透明的箱子,里面放着各种药品。

她低着头在里面翻找,“我记得这里面好像有纱布……”

酒意上头,不免有些烦躁,宋瑾一抬头,和楼南枝四目相接,她抿嘴,将医药箱滑到楼南枝的脚边。

“烦死了,你自己找,你自己受的伤我操什么心。”

楼南枝暗自叹气,找了酒精和纱布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

做完一切近乎凌晨一点了,外面的虫鸣都能听得十分清楚。

两个人躺在宽大的床上,楼南枝睡不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宋瑾这样躺在同一张床上,没有□□,只是如此。

宋瑾也是翻来覆去,被子和床单摩擦发出声响。

直到楼南枝睁着眼都要撑不住,将睡未睡时,枕边传来宋瑾清醒的声音。

“这个房子你还要不要?”

“……不要。”

“车子呢?”

“也不要,我有了。”

宋瑾咂吧一下嘴,过了半天,戳了一下楼南枝,转过身看着她的侧脸又接着问。

“那你要什么,股票,基金,理财产品……”

楼南枝打断了宋瑾的话,“最好的道歉方式是直接说对不起。”

耳边没回音,久到楼南枝还以为她生气了,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腰间攀上手臂,宋瑾的腿也缠上她的,像是要将人揉进她骨子里一样。

宋瑾声音又低又闷,要不是夜间寂静,险些听不见她说什么。

“好吧……对不起,就这样吗?”

“嗯。”

宋瑾呼吸的热气喷洒在楼南枝的锁骨上,十分酥痒。

楼南枝转过身,同样回抱宋瑾,缠着纱布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脊骨。

“睡吧。”

关上灯,房间一片黑,楼南枝睁着眼适应了黑暗,能大致看清怀里人的身形轮廓。

她嗅着宋瑾好闻的发香,今晚的那身红裙让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宋瑾的时候。

当时学校强制要求穿校服,那蓝白相间的宽松校服挂在人身上,几乎没几个人能穿得好看,宋瑾却不同,那样朴素又简单的衣服却盖不住她的超凡气质。

那双好看的狐狸眼像是含着一汪秋水,又带着几分狡黠,看向楼南枝的时候,又亮得像星星。

“学姐你好,我是宋瑾,能麻烦你为我的舞台剧弹古筝吗?”

声音轻灵,洋洋盈耳,听上去很舒服。

楼南枝心想,那是连古筝都模仿不出的音线。

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结结巴巴只说出一个“好”。

即便是舞台剧演出时间不凑巧,她也没怎么犹豫,不惜冒着被班主任发现的风险也要逃课去参加演出。

演出当天,宋瑾也是身着一袭红裙,在台旁的楼南枝看得移不开眼,看着她享受着聚光灯,台词朗朗,脸上的神情生动又骄傲,全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楼南枝当时就在想,宋瑾如果去当了演员,一定会出名。

心猿意马之际,指尖拨错了琴弦,楼南枝心理素质不强,一慌张接连弹错好几个音。

宋瑾念词的音量忽的降低,楼南枝清楚自己影响到了她,手上慌出一层薄汗。

演出结束,众人都在与宋瑾交谈,大致是庆祝顺利,楼南枝揪着衣角,不敢过去说,却又觉得自己很失败,人家邀请自己,却毁了人家的演出。

“姐姐!”

又是那道如银铃的声音,楼南枝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直到那抹红色倩影在自己脚边停下。

宋瑾脸上还带着笑意,她上前挽着楼南枝的臂弯,空中都是她好闻的发香。

“抱歉……”

楼南枝说出这两个字,几乎都要哭出来。

宋瑾一怔,将人拥进怀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弹错了音。”

“有吗,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我还想说你弹得怎么这么好,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曲子,你以后教教我,嗯?”

楼南枝哭得眼眶泛红,咬着唇瓣不敢出声。

宋瑾本就比她矮些,双手捧着楼南枝的脸颊,抬着头看向她,笑道:“你哭什么呀,是因为我们做得太好所以感动哭了吗,别哭了,哭成小花猫了。”

楼南枝避不开宋瑾的视线,与她对视,可能是因为眼眶中都是水雾,要不然怎么会觉得宋瑾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汽一般,里面的柔意几乎都要泛出来。

耳边是宋瑾还在哄她,眼里是宋瑾,心口陡然裂了一个缝,把人慢慢地塞进去,再花了五年时间,把心口封死。

楼南枝眨了眨眼,宋瑾已经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在屋中响起,她将下巴轻搁在宋瑾的额头上。

她无声地问着怀中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小瑾。”

“你真是一个好演员。”

*

房间的温度开始缓慢上升,一抹红光映在眼皮上,楼南枝眉头一皱,翻了个身想背对光线,朦胧间看见宋瑾还在熟睡。

楼南枝觉轻且少,但凡有一瞬清醒,那就别想继续睡回笼觉。她索性坐起身,蹑手蹑脚地下床。

昨夜睡得太晚,楼南枝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快速地冲了澡来保持清醒。

下了楼,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应有尽有,只是宋瑾从来不做饭而已。

楼南枝看着满满当当的食材,想着宋瑾早餐不喜油腻,昨天又喝了酒,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了早餐种类。

左手缠着纱布,虽然还谈不上不能做饭,但一举一动皆会扯着手背的伤口,会带来像针扎一般的疼。

这里方圆十里几乎都没什么早餐店,再说,她也担心外面的环境卫生。楼南枝活动了一下手腕,即便疼也没关系,习惯了就行。

将白胖胖的米倒入电饭煲中,放水淹没,她又把南瓜去籽去皮,切成小块放到一旁备用。又念着宋瑾不喜欢吃咸鸭蛋,楼南枝只好又煮了两个水煮蛋,又简单地做了一些小菜。

“你什么时候起的。”

宋瑾还是睡眼惺忪,接了满满当当的一杯温热水喝下。

“也没多早,比你早一个小时左右。”

电饭煲的烹饪的红灯已经变成保温的黄灯,楼南枝打开盖子,任由热气肆意喷发,她用勺子搅了搅,把软烂的南瓜丁舀上来。

“吃吧。”

宋瑾半垂着眼正在看手机,连楼南枝做的是什么都没闲心去看。

楼南枝给自己盛了小半碗南瓜粥,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宋瑾面前的水煮蛋,开始剥壳。

她的注意力虽是放在壳上,但余光却是暗戳戳地看着宋瑾。

此刻宋瑾似是完全清醒了,她握着手机不动,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内容,但是手指指节已经泛白,像是要把手机捏碎一样。

“你需要酱之类的调味吗?”

椅子划过木地板,发出抓心挠肝的刺耳音,宋瑾将手机盖在桌上,急急忙忙地上了楼去。

这突如其来的反差让楼南枝一时不知所措,她微张着唇,询问的话音已经溢在嘴边。

桌面上,那被抛弃的手机此刻十分显眼,但除了背面花里胡哨的手机壳外,其他再也看不见。

楼南枝也不敢去翻她的手机。

只好捏着勺柄,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南瓜。

第一口粥还未入口,楼梯上又传来“噔噔噔”的响声。

楼南枝抬头看去,宋瑾已经打扮好了,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白裙子,不施粉黛的脸反而显出几分清秀,少了一些以往张扬的气质。

“有急事要出去吗?”

宋瑾在客厅里转了半圈,拿上墨镜和口罩就要出门。

“小瑾,不吃早餐你等会会胃疼的。”

“哐!”

回应的只有摔门声,音量本不算大,在楼南枝耳中却是震耳欲聋。

楼南枝低头看着自己熬的南瓜粥,南瓜丁几乎都要被自己捣碎了,她逼着自己吃完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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