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坂BLITZ后台的空气粘稠得几乎凝固，混合着粉底、发胶和少女们抑制不住的紧张汗水气味。昏暗的灯光下，成员们身着统一的打歌服，像一群被暂时收拢在笼中的鸟儿，不安地等待着决定命运的审判。第一届单曲选拔总选举——这个由运营突然宣布的、依赖粉丝投票决定下一张单曲演唱成员的规则，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就不平静的团队湖泊，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高桥南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掌心一片湿冷。她身为总队长，此刻却感觉自己的心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目光扫过房间，将成员们的忐忑尽收眼底：大岛优子闭目养神，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真实情绪；板野友美和小嶋阳菜低声交谈，声音比平时低了好几个度；渡边麻友紧紧握着柏木由纪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而她的视线，最终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角落里的前田敦子身上。
阿酱安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侧脸，仿佛与周遭的喧嚣隔离开来。但高桥南知道，她不可能不紧张。作为团队的“不动Center”，她承受的目光和压力是所有人的总和。
“没事的，阿酱。”高桥南心里默念，仿佛这样就能将力量传递过去。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脸上努力挤出平日里那种元气满满的笑容，拍了拍手，声音尽量轻快：
“大家！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已经努力过了！记住，我们是AKB48，是一个整体！”
她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后台回荡，带来些许微弱的回应。但这番鼓劲，与其说是给成员们听，不如说是给她自己打气。
前田敦子闻声抬起头，目光穿越人群，精准地捕捉到高桥南。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阿酱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高桥南敏锐地捕捉到那深潭底下的一丝波澜。她对着高桥南，几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工作人员开始引导成员们依次前往前台就座。心脏擂鼓般的声音在耳膜里放大，高桥南跟着队伍移动，感觉脚步有些虚浮。就在她经过前田敦子身边时，一只手忽然从侧面伸出，短暂地、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腕。
是阿酱。她的手指微凉，力度却很大，几乎要嵌进高桥南的皮肤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一瞬间，她便松开了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仿佛刚才那刹那的接触只是高桥南的错觉。
但手腕上残留的触感和温度，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高桥南的一部分不安。她怔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这是阿酱式的鼓励，别扭，无声，却直抵心底。
前台，赤坂BLITZ的观众席座无虚席，粉丝们的呼喊声如同海啸般一**涌来。开票人户贺崎智信和茅野忍站在台上，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灯光聚焦，音乐也变得压抑。
排名发表从低位开始。每一个名字被念出，都伴随着成员复杂的表情——如释重负的、失望落寞的、强颜欢笑的。高桥南坐在候选席中，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炙烤。她听到身边成员压抑的抽泣声，听到粉丝们为自己推的成员发出的或欢呼或叹息的声音。
“第21位……仓持明日香。”
“第20位……多田爱佳。”
“第19位……松井珠理奈。”
……
名字一个个念过，高桥南的心一点点下沉。已经接近中间名次了，还没有她。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作为队长，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认可，渴望用排名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她这个队长并非徒有虚名。
“第13位……北原里英。”
……
“第9位……柏木由纪。”
……
“第6位……小嶋阳菜。”
高桥南感觉血液似乎都变凉了。第六名还不是她。那么……第五名？或者更后？强烈的自我怀疑和失落感如同冰水浇头。她甚至不敢去看身边成员的表情，尤其是……阿酱的表情。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一道视线。她微微侧头，看到坐在稍远处的阿酱正看着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疏离或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关切，有担忧，还有一种……近乎鼓励的坚定。她看到阿酱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两个字：“笨蛋。”
高桥南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阿酱在用她的方式告诉她：别慌，我在这里。
“第5位……”
户贺崎智信的声音顿了顿，后台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高桥南。”
名字被念出的瞬间，高桥南的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第五名……是第五名。不是预想中更差的位置，但距离她内心深处的期望，似乎还有距离。作为队长，这个名次足以让她欣慰，却也带着一丝不甘。
她站起身，机械地向着舞台走去。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台下粉丝的欢呼声变得模糊，她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努力维持着笑容，接过话筒，说着感谢的话。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她，更像一个被抽空了力气的木偶。
发表完感言，她鞠躬，转身走向后台。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就在她即将踏入后台阴影的那一刻，前田敦子的名字被响亮地念出。
“第1位……前田敦子！”
巨大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高桥南的脚步顿住了，她猛地回头，看到聚光灯如同王冠般笼罩在刚刚站起身的阿酱身上。阿酱的脸上带着些许惊讶，但更多的是平静。她微微鞠躬，然后迈步走向舞台中央，那个独一无二、万众瞩目的位置。
高桥南看着她的背影，那么纤细，却仿佛承载了所有的光芒。那一刻，心中的失落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取代——为阿酱感到由衷的高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ACE与队长， Center与第五名，她们之间，似乎隔着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她默默走回后台，靠在墙壁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周围的成员们纷纷上前安慰她，说着“第五名已经很厉害了”之类的话，但她只是勉强笑着回应，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前台那个正在发表夺冠感言的身影。
前田敦子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平静，带着一丝哽咽，但更多的是坚定。她感谢了粉丝，感谢了成员，感谢了工作人员。最后，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清晰地传来：
“我……会继续努力，作为AKB48的不动Center，肩负起这份责任，一直一直走下去。”
后台的喧嚣似乎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高桥南听着这番话，心中百感交集。
颁奖仪式结束，成员们陆续回到后台。瞬间，各种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有欣喜若狂的拥抱，有压抑不住的哭泣，也有沉默不语的失落。高桥南被包围在一片嘈杂的安慰声中，她努力维持着队长的镇定，一一回应，但笑容却越来越勉强。
前田敦子被媒体和工作人员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她隔着人群，目光再次投向高桥南，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不知过了多久，后台的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成员和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高桥南借口透气，独自一人走上了通往场馆天台的楼梯。
夜风带着凉意吹拂着她发烫的脸颊。东京璀璨的夜景在脚下铺陈开来，她却只觉得一片模糊。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滑落。不是因为排名，而是因为那种沉重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责任感和对自己的失望。她以为自己能做得更好，以为能更靠近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高桥南慌忙用手背擦掉眼泪，没有回头。
前田敦子走到她身边，和她一样靠在栏杆上，沉默地望着远处的霓虹。晚风吹起她的长发，带来一丝熟悉的、清淡的香气。
“哭什么？”良久，阿酱才开口，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第五名，不是很厉害吗？”
她的语气依旧带着她特有的、仿佛事不关己的平淡。
高桥南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
前田敦子侧过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鼻尖，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手，没有像之前那样短暂触碰，而是直接、稳稳地握住了高桥南紧紧抓着栏杆、指节泛白的手。她的掌心温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轻轻覆盖在高桥南冰凉的手背上。
高桥南身体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
“看着下面，”前田敦子没有看她，目光依旧投向远方，声音却低沉而清晰，“这个世界，很大。”
高桥南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东京塔在远处闪烁着光芒。
“但是，”前田敦子继续说道，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注意力拉回，“看着我，Takamina。”
高桥南下意识地转过头，对上前田敦子的视线。月光下，阿酱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丝毫夺冠的骄矜，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认真和笃定。
“我会站在最顶峰，”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誓言般砸在高桥南的心上，“而你，”
她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高桥南，握着她的手也更紧了些，仿佛要通过这交握的双手传递所有的决心。
“你要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看着我。”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高桥南心中炸开。所有的失落、彷徨、自我怀疑，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坚定的话语和手心传来的温度瞬间击碎。她看着阿酱，看着这个永远用最别扭的方式表达最真挚情感的伙伴，看着她认定的、独一无二的ACE。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两人交握的手心涌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高桥南反手紧紧回握住前田敦子的手，仿佛抓住了黑暗中唯一的浮木，又像是接过了对方递来的战旗。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失落，而是充满了被需要、被认可、被期待的滚烫动力。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坚定。千言万语，都融入了这一个字和紧握的双手中。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身上，将她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身后是喧嚣散尽、灯火阑珊的选举场馆，面前是广阔无垠、充满未知的未来。
在这个夜晚，ACE立下了登顶的誓言，而队长，则接下了守护与并肩的承诺。总选举划下了暂时的名次，却在两人之间，系上了远比排名更牢固的、命运的纽带。
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许久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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