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的卧室里,洋娃娃自此如宝贝般被摆放在钢琴的最上面,它依旧高贵地站立着,和曾被展放在玻璃橱柜里一样舒展优雅,阳光洒入这件房间时,纯白的琴键会反射出银白色的圣洁光边,公主裙的荷叶边也会映照出流金一样珍贵的柔光。
周萤时常在自己的房间里敲击那些钢琴键盘,无聊的时候会按,想东西的时候也会按,甚至于补作业的时候也会把本子按在琴板上。她偶尔会想,要是自己会弹钢琴就好了,就能像一只白天鹅昂起美丽光洁的脖子,坦然地坐在这里,演奏动人古典的曲目。
天气慢慢转暖,学校里很多花都盛开得很漂亮了,蜜蜂围绕着,像个小花园似的。周萤也已经换上了薄的棉质白毛衣,下身穿着水洗蓝的牛仔裤,踩着一双粉红帆布鞋,时常手里攥着一个奶黄色的保温瓶,走哪带到哪。
她每天都过着简单、重复的活动,比如现在气喘吁吁地在操场上跟着大部队绕圈,这是每天早上十点多学校的活动,接着还要做体操,周萤本来是不会的,次数多了,她就熟练地能跟着跳了。
张佳佳排在她的右面,她们两个很多时候都一起走路,张佳佳似乎在这个班级里没有多少朋友,她主动凑到周萤身边好几次。
按道理这样活泼可爱美丽的女孩子应该很多人喜欢才是,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周萤没搞清楚状况,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她要学习的实在太多太多了,没有心思再花到这上面。
“校长每天都让我们做这个破体操,跑毛线步啊!”张佳佳身体娇嫩宝贝,运动一下就要弯着腰歇息一会儿,因此总是超级大声地斥骂,咬牙切齿。
她似乎并不在意谁听到,抑或是故意的。
其他人大概也是这么想学校和体操运动的,但都憋在心里,咬着牙表面风平浪静,只有张佳佳……只有她会如此吵闹。他们都奇怪的、心里隐隐不爽瞧着张佳佳一向夸张聒噪的作风,嘲笑她的引人注目。
“学校怎么不炸了,校长怎么不去shi啊。”张佳佳一边被迫运动地脸红,一边喋喋不休地大骂。
站在她旁边的周萤偶尔也会尴尬,这种心理想让她上前捂住张佳佳的嘴巴,但——
看了看她不停张合的嘴巴,红润润的,唇上发亮似抹了层厚厚的油,还是算了吧。
张佳佳跑步前对着镜子把嘴巴涂抹了好几遍,她怕捂上去,手里粉红油腻一片,而谁都没有带纸。
捂也无济于事。
她不怕被校长抓到,我行我素,这是张佳佳嘴里的“胆量”,也是她眼中的勇士行为。
体操结束了,排列好的队伍朝不同方向散开。
“我们去买AD钙奶吧。”
张佳佳走到周萤的身边,亲切地拉着她的胳膊往学校的超市里跑,也不管周萤应没应,就想结伴同行。
“但现在这会儿人应该挺多的。”周萤远远地瞧着超市门□□发性拥挤的人潮,此时还有不少学生往里面挤。
她不喜欢被围在人堆里的感觉。
可身边的人没啥动静,似是非买不可了。
周萤默默叹了口气,脚步跟着她挤入乱哄哄的人群,咔嚓一声金属的脆响,她似乎是踢到什么东西了,一低头,地面一个银色的铜牌,如今滚落到离她三步远的距离。
“我踩到了一个校铭牌。”
一个反过面的金属牌安安静静落在红色十字砖上。
“你管这个干嘛,你还想把这个送到校门口的保卫处不成,要做好人好事啊,补一个又不费多少钱。”张佳佳死死拽着她的胳膊,语气不满。
银白的铜牌就躺在红色石砖上,如火红烈阳下清爽的一抹清晖。
鬼使神差的,她觉得这牌子竟有些撩拨动人地引人去拿。
“真的会有人丢了去找嘛?”张佳佳拦她。
周萤,弯下腰捡起来,张佳佳的一只手还懒洋洋地挂在她胳膊上。
翻过面来,那双忽远忽近、暧昧不清的眼睛。
那张清冷、疏远、又拽得十万八千里的脸。
穿着黑白校服,神情淡淡的,远远看只有孤独与冷漠的照片。
像荒漠里的一汪澄澈的靛蓝盐湖。
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此时却无比烫手,她好久没怎么招惹的人,即使坐在一辆车里来上学的人,他们好久没说一句话了。
林煜,国际部高二A班。
怎么是他。
对的,现在后悔捡起来了。
她想再把这个校铭牌放回原处,让它孤孤单单自己待着去吧。
于是,周萤真的这么做了。
她不动声色的弯腰又给放了回去,就躺在刚刚的操场地面上,一如原来。
谁爱有好心谁来捡吧,估计也不会有人闲来无事把它拾起来。
只是下一秒,旁边还胳膊拎着的手突然就抽出来,激动的从地上迅速捡起那个校铭牌,然后抓住,“你怎么又放回去了。”
“这是林煜的校铭牌哎,林煜林煜,你知道吧。”张佳佳的声音猛然拔高,双手激烈地挥舞着,吐沫扬起四溅,眼神放光。
“我不知道。”周萤没有任何犹豫。
“骗人,你再说一次。”张佳佳少有如此信誓旦旦的语气。
周萤心里陡然提起。
对啊,这个人她陌生,但好像又不那么陌生,毕竟每天早上一起上学,即使并不说什么话。
“好,我知道,因为我看见光荣榜里有他的名字,偶尔听到有人说过。”她很平淡,说瞎话,她是不闭眼的,何况并不假。
“啊,就这点,你怎么可以这么面无表情,如此漠不关心的说。你就知道这些?”张佳佳一脸不可置信。
“林煜啊,你都不激动!他是我们五楼最顶尖班级里的学生,听说他最近又拿了数学的国家特等奖,而且据整个学校众评一致认可,他是我们学校最帅的……就是可能有女朋友了……不过像他这么优秀的人……家里也巨巨有钱……虽然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很富裕”张佳佳两手并用比划着,非常激动的要给她讲这个人曾经那些辉煌的历史,两眼崇拜,这确实是周萤不知道的优秀。
这个学校的人似乎对五楼的学生都有种天然的敬佩,五楼的学生也总会洋洋得意的把话题引到自己是五楼的,最后十分满意的看到那些震惊称赞的表情,外加一句“天啊,你是五楼的!”
但是,为什么要每个人都必须认识林煜,他的优秀和她不相干。
学校的同学好无聊,闲着评一些有的没的东西,也不在乎林煜同学情情爱爱的八卦。
周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抗拒地别过头。
“和我们又不是一个年级,我哪能知道那么多。”她吐出这些话,无关痛痒地就如一杯寡淡的白开水,泼灭了张佳佳所有的激情。
“你真的好奇怪,你不能和我聊八卦。”
周萤移开视线,任人指摘。
“你不感兴趣也正常,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接触。”张佳佳自言自语。
张佳佳默默自己销声了,把铭牌夺着塞进口袋,心里腹诽,这个新来的转校生,一脸古板,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丝毫兴趣,看见这么一张帅气的脸,都能波澜不惊、毫不在意。
“你不去买饮料了?”周萤按住她,反问道。
此时张佳佳拽着她的方向不像是去超市的路。
“我们得去把校铭牌送到保卫处啊。”张佳佳语气坚定,自信满满,那样子仿佛一开始拦着的人不是她。
“但我们要赶在上课前回到班级。”周萤倔强着。
张佳佳随便应着,“可以,可以。”
她们就这样跨遍校园,直到走到接近门口的保卫处。
“叔叔,我们捡到了一个同学的校牌!”张佳佳的嗓音一向尖锐而矫情柔美,穿透力很强,即使没走近谁也能听到。
穿着蓝色保安服,带着白色帽子的保安大哥还在低头编写文件夹中排排冗杂的号码,就被张佳佳的一嗓中断了,他收过她递来的校铭牌,然后意外地开口,“是这个同学啊!”
“有点眼熟。”
那他确实有点出名,周萤心里想,然后不可避免地想起张佳佳刚刚说的话。
“佳佳,我们该回去了吧。”周萤拉了一下张佳佳的衣角。
“哎——等一会儿,得记下你们的名字啊,好人好事,给你们班级加分。”
“平行部一级七班,张佳佳。”
保卫大哥一字一顿在本子上写下名字和班级,他又指指旁边的周萤,声音憨厚,“你呢,同学,名字是啥?”
“我就不用记了,是她捡到的,我……”周萤跟保安大哥解释,眼神真诚,两手叠在一起,搭在他的桌子上,语气毫无涟漪。
她不想被记下。
“是周萤!和我一个班!”张佳佳急促地打断她,挤眉弄眼,使尽眼色,把名字脱口而出,然后满意地看着本子上也记下了周萤的两个字。
周萤那句不用记她的那句话只好悄然消失在了半空中,她敛着眉,看不清表情。
“你傻啊,为什么不记上你的名字,加分的事啊。”两人走出保卫处,张佳佳一刻不停地质问。
奇怪,奇怪,这是张佳佳第二次说这个词语了。
她语塞,一时间无法回答,总不能说她避之如蛇蝎吧。
至于原因,她有一半知道,有一半不知道。
知道的、不知道的都不能告诉她。
“周萤”,张佳佳喊她,一脸陶醉于自己世界的模样,眼睛炯炯有神,她又跳脱到另一个话题了,已经忘记了刚刚的话,周萤放下心。
“我们捡到了他的校铭牌,真的好有缘分啊,你说我怎么就看到了然后送去保卫室呢,好巧,好巧。”张佳佳微微仰着头,话里都是小女孩的心思。
一个小女生正为小的不能在小的巧合而编凑命运这美妙的安排,无穷的想象力已经让她开始大刀阔斧地发挥对未来的联想。
张佳佳不说话了,她心里的城堡已经在声势浩大搭建了。
她觉得好幸运啊,一颗命运的巧克力是不是突然降临呢。
还没有吃到就让人幻想着甜的黏牙了。
“哦。”周萤干巴巴地回应,声音很低,没有一点热情,低头看腕表,“快上课了,我们回去吧。”
“你总是这么扫兴,这么爱上课!”张佳佳生气瞪她,表情神采奕奕,周萤失魂不语。
背影瘦削伶仃的女生急切地脚步飞快,后背的蝴蝶骨脆弱而单薄,她拉着另一个同龄不情不愿的女孩在操场上小跑,有若蝴蝶徜徉曼妙的童话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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