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他一路向东,却几次经过相同的路标,抬头看,天上竟然还是那轮月色未曾变过,周围挂着一圈圈卷云,一路上连半个人都没有见到,太诡异了。
不对,看见半个人应该更加诡异。
季休掏出手机确认方向,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黑了屏,怎么按都不亮。
“有人吗?”
季休朝空气喊了一嗓子,回答他的只有自己加快的心跳声,到处都安静得不像话。
不行,一定要回去,奶奶还在等他。
突然一阵凉风漫上后脑,有什么东西正站在他后边向他靠近。
季休强装镇定,不着痕迹地提腿快走,到后面直接小跑起来。
突然什么东西绊了他一跤,季休摔在地上,膝盖往下划破一条长十几厘米的血口子。
见血了!他这动不动就摔倒的破体质,能不能给他争点气,哪怕就一次!往后一看,竟然是一颗白花花的头骨绊的他。
季休右手捂住口鼻,眼睛睁得老圆,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连伤口的疼都忘了。
接下来,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头骨下边还接着身体,伴随着骨节相互摩擦的咔咔声一点一点从地下爬出来,不是一个,是一群,像雨后春笋突然就冒出一群来。
亲奶啊,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突然,季休听到一声响指声,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将他的视线隔绝。
一路上桎梏着他的压抑感消失了。
阴沉幽暗的街头响起一阵急促的哧哧声,几个面目全非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野鬼围着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和一个摔坐在地上的青年。
它们身上豁开的口子振发着怪异的声音,像是海风吹过礁石时的哨声。
“不知死活的东西。”男人冷若冰碴的声音响起,他像一只高傲矜贵的黑猫,审视只敢在阴沟里肆虐狂欢的老鼠。“就凭你们,还想碰他?”
话音落,随着他的手抬起,一阵黑雾凭空出现,凌空卷起那些野鬼,空气中响彻它们的哀嚎声,不一会儿功夫,便全部消失不见,连渣滓都不剩。
封佰转过来看向他的时候,眼睛是血红色的,像颗没有任何温度的血石,锋利冷漠,季休手撑着地往后挪动了一下,他的腿划了一道大口子,随着他的动作,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劫后余生的感觉未消褪,封佰挥挥手就让那些鬼东西消失的模样同样让他恐惧。
“你,你别过来。”
季休的声音发紧,隐隐带着哭腔。
封佰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朝他靠近。
然后毫无预兆的俯身,把季休腿上的伤口包住。紧接着,托着他的腿弯和后背,将人横抱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季休剧烈的挣扎,手脚并用想要挣脱封佰的禁锢。
“别动。”封佰往上掂了掂季休,把人抱的更紧。
季休果然不敢再动。
隔着两层布料,季休没有感觉到封佰身上属于活人的气息和心跳。
这也是个非人类!
封佰带着季休直接闪现到他的出租屋,季休受了惊吓,还受了伤,不适合再带他回酒店。
封佰不会治愈的法术,但是他有非常丰富的治外伤经验,季休的伤口只是看着恐怖,并没有伤到深层肌肉和骨头,只需要消毒涂药然后包扎一下。
“家里没有。”季休看出对方的意图,震惊之余,还有种大难不死的庆幸。
“我去找。”封佰说完就消失在原地。
一番经历,时间已经是后半夜,在熟悉的环境里,季休放下大部分戒备心,精神实在撑不住,直接睡了过去。
封佰回来的时候,季休已经睡熟了。
封佰轻柔的为季休处理了伤口,动作小心地像是雕刻一块玻璃,多用一分力气,就会碰碎整块玻璃。
片刻后,房间里还亮着的灯突然自己熄灭,月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洒下温柔的夜色。
一米三宽的单人床上,两个人形身影贴在一处。
一夜无梦。
季休这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浑身的骨架像是被拆开又组装回去一样酸痛。
腿上的伤口换了绷带,那个非人类果然回来过,不知道他用的什么药膏,伤口虽然还是会痛,但是不影响正常走路。
季休在家里看了一圈,那个非人类竟然不在。
咦不对,这是他家,那个非人类不在才对吧。
再看时间,季休激动的要跳起来,一上午没去医院看奶奶,老人一定急坏了。
季休着急去医院,但是肚子抗议得比他还急,家里没剩别的能吃的,只有一盒泡面,泡面也行,他得随便垫巴一下。
季休有心事,泡个面心不在焉的,手机到用的时候也找不到,那可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等他艰难的在卧室床底下捡起手机的时候,面已经泡发了,叉子插入面汤之中搅拌两下,正准备开吃,低头一看,季休吓得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泡面碗也随之倾洒。
混合在淡黄色方便面中的是一团团乱糟糟的头发丝。季休看着那一团头发丝,沾着泡面调料油包的油花,几乎要吐出来。
“对,对不起,刚刚不小心把假发掉进去了。”
侧后方传来细小尖锐的说话声,季休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再受一点刺激就要跳出来给季休表演一个原地停跳。
季休回头,随即和一个坐在凳子上晃着小脚的光头小子对视,余光瞥到光洁地面上只有孤零零凳子的影子。
卧槽见鬼了啊啊啊,季休随即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声,光头小子见状也大叫起来,从尖叫声的大小来说,一时间不知道谁更害怕一些。
许是尖叫释放了内心的恐惧,而且光头小子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季休很快停了下来,有些喘不上来气,光头小子见他停下来,也停止了尖叫。
“你叫什么?”
“我叫光图图。”
“我是问,你在叫什么?”
“我看你叫,我才叫的。”说完,光头小子羞涩地挠挠光秃秃的脑袋。“我昨天跟着你回来的,本来不想吓到你,但是泡面太香了,我没忍住凑近闻了闻,假发不小心就掉进去啦。”
季休现在说不明白什么感觉,就好像一个巨大的海浪扑过来,你憋了很长的一口气,当你实在缺氧准备放开口鼻,让海水进入肺部窒息而死时,发现你其实可以在水里呼吸的诡异。
季休顺了口气,道:“你是鬼?”
光图图点头:“嗯,我做鬼已经三天了。”
“你为什么跟着我?”季休只感觉脑子很乱,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季休包裹的严严实实让他喘不过气来。
“因为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好香。”说完还凑近吸了一口季休周身的空气,一副陶醉的模样。
季休应激性后撤,跟光图图讲道理:“那你也不能跟着我回家呀。”
季休一下子瘫软在沙发上,仿佛失去浑身的力气,想起自己昨晚的经历,再结合光图图的话,他现在确信这个世界跟他以前所认知的一点都不一样。
光图图乖巧地坐在小凳子上,有些够不着地,安静地看着季休焦头烂额的模样晃着脚脚。
“你怎么还不走?”
季休和光图图大眼瞪小眼,光图图只有五六岁左右孩童的样子,此时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季休,无辜,且无助。
季休深感无奈,最终还是放缓了语气,“听话,回酒店去。”你该去投胎了。
光图图瞬间就跨起脸,阴郁的模样敲响季休的警钟,小鬼也是鬼,普通人怎么打得过。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只是他动,光秃秃就跟,他跑,光图图就追,一直到门外,光图图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毕竟人鬼殊途,做鬼的还是要赶紧去投胎比较好。
季休一狠心,吓唬光图图道:“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那个酒店的员工,如果你再跟着我,我就让他们把你吃了。”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离开,此时季休还不知道,不久后,他会再次遇见被他抛下的光图图,那个时候的他,会无比的后悔他此刻做出的决定。
医院白天的电梯人满为患,中午吃饭的时间段更是拥挤,季休到的时候,刚好赶上高峰期,他着急到病房去见奶奶,直接进了转角处的步梯间,三个台阶三个台阶往上冲。
什么鬼呀神呀的,他只想平平安安的陪奶奶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没有奶奶他早死了,还判官转世,如果他真的这么重要,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出现在他面前。
季休一路跑上五楼心外科,冲出步梯间时撞到一对奇怪的母子,女人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的孩子被毯子裹着头和上半身。
车身被撞得移位,而推着孩子的女人只是抬头看了季休一眼,便落下眼睫,季休道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该怎么形容那个眼神,无神空洞,仿佛没有生机,更恐怖的是,在她身后,赫然一个透明状的小鬼,正抱着女人的脖子,漏出半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季休眨眨眼,以为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但他怎么还在啊!还冲着他笑,锯齿状的牙齿好像一口咬住目标就绝不撒口,除非咬掉一块肉下来。
绝对不能让他发现。
季休故作镇定,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往里走,以前没听到的没见到过的都出现了,连续不断的哭喊声,突然飘过的一对眼珠子后边还跟着摸来摸去的没眼珠的老爷子,还有从通风口里倒垂下来的还滴着水的头发。
救命!不管是谁!只要是活着的,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吧!
季休心里呐喊着,突然头上被人扣上一顶帽子,整个人也被偏拉到那人的方向。
一只温热的手抓着他裸露的手臂,将他半圈在怀里。
是热的,手是热的,就连隔着两层衣服也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是热的。
太好了!是活的!
“别怕。”
是谁?他的声音徐徐有力,仅仅是简单的两个字就让季休安定下来,好像再可怕的事只要有他在就能解决。
用连体婴儿样的姿势艰难的走了一段路,季休小声地询问道:“他们走了吗?”
封佰扫了眼因为他的煞气威逼而空无一鬼的楼道,脸不红心不跳的回答:“还没有。”
说完,又把季休狠狠地往自己身边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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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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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泡面里的假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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