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佰看他的症状,可不像是伤了元气这么简单,抬起手凌虚一指,几缕金丝缓缓缠绕黄大仙。
他的妖丹,被震碎了。
封佰对着季休摇摇头,没救了。
黄大仙的身体它自己怎么能不清楚,深咳了几下,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吾乃云阴山福地一只天生地养的黄鼬精,修行三百又十年整,吾还未化形时,曾被猎人所捕,乃一位小姐解救吾于危难之中。救命之恩,他日结草衔环必定相报。吾立誓护其后代生生世世,如今为此殒命,只当恩报相消,自行归去。”
说着,又吐出一口鲜血,身躯摇摇欲坠。
“大人,您身披十世功德,小妖愿献出全部妖力,求大人救救她的后人。”
它两只前腿向前匍匐在桌子上,像是油尽灯枯前使尽最后的力气对季休虔诚一拜。
他们俩一进屋,黄大仙就盯上他们,一人一鬼,这组合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凑近后才发现那凡人身上深厚的贵气,是身披十世功德的善人,必然不是加害孙家的人。
人死,肉身化泥,魂魄离体转世,而妖死,会先变成原型模样,然后妖力随着妖丹妖身一起化为齑粉消散。
为妖者不入轮回,所以大多数妖都会隐匿行踪远离尘世。
但有一种情况会使妖类心生眷恋,当妖受凡人香火供奉成为保家仙时,就和凡世产生羁绊。
黄大仙将自己的全部妖力注入妖丹才勉强维系妖丹不散,而后在季休和封佰的注视下化为尘埃,无数金粉凭空而起,归入虚无。
只留下一颗布满裂纹的淡黄色妖丹,像颗将碎的琉璃珠,周遭萦绕着淡淡的黄色妖力。
妖族自愿献出的妖丹,凡人得到可以延年益寿,修行者得到可以增加修为,对季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封佰将妖丹收回来,递给季休。
“我不要。”季休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浑身起鸡皮疙瘩,脸上写满了抗拒。
封佰也不强求,“那我帮你收着。”
只不过。
“收下它的妖丹就代表你要完成它的遗愿。”封佰认真的看着季休。
“没有它的妖丹我也会帮孙文武解决这件事。”季休说道。
那是他珍贵的朋友。
“那我们去除煞。”封佰笑得明媚,回头看没有跟上的季休,歪歪头示意他。
可恶,他鬼还怪好的嘞,季休想着。
除妖魔鬼怪的事,果然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干。
季休封佰接着一间一间寻找,都未曾见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二楼的一间杂货屋。季休屏气凝神地靠近那间屋子,察觉到他有些紧张,封佰主动将季休的手放在自己的衣服上。
意思是害怕的话,就抓紧。
季休没有推诿,当即就老老实实的抓住像是护身符一样的衣角。
感受到从衣服上传来的牵拉感,封佰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弧度。
杂货间的门把手被封佰缓缓扭动,发出吱呦一声,里边物品很多,杂乱无序的堆放在里面,想从这里找到点有用的东西,是个大工程。
封佰和季休分开寻找,季休左看看右瞅瞅,看到一个可疑物品就拿起来问问封佰,一直重复很多次,封佰给出的答案永远只有摇头。
每次都铩羽而归,但季休乐观的很,至少可以排除一个错误选项。
封佰不厌其烦的回答,甚至有些享受这种独处的时刻,回过头,他的视线落在杂物架最上面一个木箱子上。
封佰将木箱从高处拿下来放在桌子上,季休立刻凑过来,但又害怕真的从里面爬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特意站在封佰侧后方一步的距离,这个位置离门近,方便跑路。
木箱放进杂货间有一些年头了,最上面积攒了很厚一层灰,外观上没有什么特殊的纹路,只挂着一把形制精巧的小锁。
琐身刻着繁复的花纹,像是一种封印,能够保护里面的东西轻易不被发现。封佰了然,难怪他搜寻不到煞气,如果不是距离足够近,让他感觉到隐隐的阴邪之气,还真不能轻易找到。
只见他伸手轻轻一划,小锁便变成两半,随一声清脆的声响掉落。
封佰缓缓打开木箱,像是开了0.5倍速,季休的心跳却随之加快。
木箱打开,里面的东西也得见天日。
是一个塞着木塞的瓷瓶,瓶身围着一圈荷花图案。
孙文武说过,他们家的荷花酒就是用带有荷花图案得的瓷器瓶装的。
封佰将瓷瓶拿出来,顺手晃了晃,吓得季休双手虚空抓握几下,真的很怕他一个拿不住掉在地上。瓷瓶中传来物品撞击瓶身的声音,但因为瓷瓶不透明,看不见里面具体情况,瓶口的木塞像是焊死的,无法拔出。
“煞不在其中。”封佰说道,“应该是和黄大仙打架的那位,但载体还在这里,不怕它不回来。”
总要知道是什么类型的煞才能除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瓷瓶打碎。这总归是孙家人的东西,怎么处置应该由他们来决定。
回到客房,孙文武还在床上睡得正酣。季休折腾了一整天,眼下事情告一段落,他的上下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只能凑合交替得睁开一只眼看看床在哪,走路的步调虚浮。
差不多到了位置,季休直挺挺躺下,闭眼之前他还想着,跟好兄弟孙文武一起睡也没什么,只是他还没挨到床,封佰就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
一个闪现,两人直接出现在季休的出租屋内。
封佰小心翼翼的将人放在床上,夏凉被盖住肚子,凡人都是这么做的。
季休的神魂刚刚归位,需要时间融合,这段时间他的身体极其容易疲惫,而且只有神魂没有神力的季休在众鬼眼中就是自助餐,封佰不敢离他太远,就一直在暗中跟着。
屋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开着,封佰的视线顺着柔和的灯光一点点扫过季休的脸庞。
舒展的剑眉,紧闭的双眸,微颤的眼睫,挺翘的鼻子,略微干燥的嘴唇,封佰凭空变出一个玉瓶,用里边的液体沾沾季休的嘴巴。
百花山的琼浆露,喝一口固体培元,滋养灵魂。自从寻到季休的位置后,封佰每天都要跑一趟百花山采集,为他的神魂归位做准备。
然后又掏出一盒药膏,把季休腿上的伤口也涂上药膏,祛疤的,效果很好。
季休这一觉睡得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好像有一块凉凉的玉蕴藉过自己的灵魂一般,一夜无梦。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季休在床头柜上抓到自己手机,睡眼朦胧的他压根没看是谁打来的电话。
“喂?”
“兄弟,你咋一声不吭就走了?”电话那头传来孙文武询问的声音。
季休这才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的床上。
只是,裤子呢?
裤子怎么不见了?他的睡觉姿势有这么狂野吗?
怎么回来的他一点都不记得,季休穿上衣服,趿拉着拖鞋走出房门,厨房方向一阵锅碗碰撞的叮当声直接引起他的注意。
“我不跟你说了,正忙着呢。”季休一直盯着厨房那边看,默默地挂断电话。
人是很奇怪的,当熟悉的环境里出现陌生声音的时候总会刨根问底的去探究声音的具体来源,比如独自在家却突然听到的抽水马桶的声音,相信十个有九个都会去看看是不是自己家的马桶抽水。
毕竟眼见为实,未知往往更能激起人对事物的恐惧。
光图图给他的冲击感太强,季休时常会怀疑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跟着他进门。
季休抄起家里的长把拖布,给自己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才走近厨房,只见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正穿着围裙在逼仄的空间搅动着汤勺,从一大锅汤里舀出一些在碗里,然后凑近嘴边吹了吹,浅尝一口后点点头,像是很满意汤的味道。
是他还没睡醒吗?看见厉鬼做饭了。
封佰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娴熟和优雅,端碗时不经意漏出线条完美的小臂肌肉,手掌宽大,指节修长,手背皮肤下青筋清晰可见,好适合练习扎输液针。
大概是因为眼前的封佰并不像他所想象那种血淋淋的,残缺的奇形怪状,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他时常会忘记封佰厉鬼的身份。
季休偷看时,恰逢封佰回头,被当场抓包,季休欲盖弥彰的转身,假装自己没有在偷看,只是摸一摸摆在厨房门口的绿植,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
季休有时候真想找块豆腐撞一撞,人在心虚的时候,真的是一分钟八百个假动作,根本闲不住,但这不是他家吗!他干什么要心虚!
封佰手里的活没停,只是自然地说:“去餐桌上等着。”
“我来摆碗筷。”季休不是那种坐等着享受别人劳动成果的人,假如有人在做饭,他会承包洗菜配菜,盛饭摆放碗筷的工作,一起忙活做出来的饭才更香。
这个姿势维持了有十几秒,季休才挑选出合适的碗才起身。
厨房的空间太过狭小,季休需要到电磁炉灶正下方的橱柜里拿碗,封佰错开身,给季休留了空位。
季休蹲在地上,整个背面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季休的手肘微屈抓按在柜门上,单薄的T恤勾勒出他纤瘦的背部轮廓,衣摆随着他的动作向上牵引,正巧露出一段白皙的腰,腰窝若隐若现。
这个姿势维持了有十几秒,季休挑选出合适的碗才起身。
洗碗的话得经过封佰到最里面的洗碗池。
“借过借过。”
季休从封佰身后挤过去,两人的身形有一瞬的重叠摩擦。就那一瞬,封佰的脊背绷直,久久无法平复。
好喜欢。
客厅方桌上很快摆上两菜一汤,米香浓郁的粥闻得人胃口大开,季休的馋虫被勾起来。
没想到,一只厉鬼竟然还会做饭,关键是味道真不错,一时间,餐桌前只响起进食与吞咽的声音。
吃了两口,季休用余光发现对方只是看着他,没动过筷子,不解道:“你不吃吗?”
封佰点点头,单肘撑桌手背托着脸悠闲地回答他:“忘了?我是厉鬼,不需要吃东西。”
“那……”你别老盯着我,季休被盯得浑身不得劲,但是这话直接从他嘴里讲出来会怪怪的,好像在过河拆桥。
吃人家的嘴软,算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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