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门被顾迟曜一把掀开,好巧不巧,刚好外面吴声他们正在换歌,包厢一下安静下来,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顾迟曜。
他看起来好似余怒未消,头发有些乱,领口向一侧歪斜。
这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妙,吴声话筒也不跟大眼抢了:
“咋回事?”
他刚问完,裴聿珩紧随其后,也跟着从洗手间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包厢空气凝固。
大眼醉醺醺且不明所以:“咋了?你俩在玩老鹰捉小鸡?”
吴声目光从裴聿珩身上转移给顾迟曜,又问一遍:“怎么了啊这是?”
“……有点喝多了。”顾迟曜缄默片刻,并没有明说,“扫各位兴致了,一会儿记我账上,今晚算我的。”
说完谁也没理,自顾自拿上东西出了门。
这吴声肯定不能这么放心就让他这么一个人走了,当即追出去。
“迟曜!”他三步并两步跑上来,一把拽住顾迟曜胳膊,“咋回事啊?”
还没下去,楼道里面还算安静。
被同性骚扰这种事不是什么光彩的,顾迟曜不太想说,推开吴声的手,尽量装作语气平静:
“私事……”
尾音刻意拉长,字与字中间黏出暧昧旖旎味道,吴声表情呆滞两秒,继而揶揄出口:
“又不回来了是吧?”
顾迟曜回以暧昧一笑。
“还以为什么事呢,神秘兮兮的……行吧,你路上注意安全,反正今天也不查寝。”吴声在他肩膀拍了两下,“我也没法跟你一起,反正周哥乌龟他俩今晚好像也不回来,我自己在宿舍也没啥事。”
“没事,你就在这玩呗。”顾迟曜抬眼看到拐角处掠过一道人影,很快错开视线,“我先走了。”
吴声点点头,两人相背而驰。
江沅市中心晚上很是热闹,即将入秋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得顾迟曜整个人清醒不少。
裴聿珩的举动像是一颗炸弹,不仅炸断了两人的友谊链接,也轰出了掩埋在顾迟曜内心深处的焦躁。
崔景和最近安静得实在太不像话了。
这股平静令顾迟曜感到不安。
他不能接受崔景和出意外,哪怕他自己出了什么闪失都没关系,但是崔景和得好好的。
顾迟曜靠在路边,聊天页面是来自蒋未炀二十多分钟前的消息。
上面显示崔景和今天上午在医院陪完阮白英就走了,现在大概率是在余笙。
距离上次到现在,除了选修课外,他几乎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真正见过崔景和了。
顾迟曜思忖片刻,最终打了辆车动身前往老城区。
余笙地理位置比较偏僻,谁也不知道这灯红酒绿糜乱之下包裹着怎样的脱轨黑色。
进去还是普通的酒馆打扮,驻台歌手衣不蔽体,摇滚、激亢。
顾迟曜躲开一些不怀好意的触碰,看场的兄弟早就接受过老板的旨意,加上顾迟曜这一身与四周格格不入的气质,黑皮大哥更加确信这就是他们老板嘱咐要重视的人。
想到此,黑皮对着同伙使了个眼色,从暗处走出,一声短促口哨吹响。
“顾少?”
被点到名,顾迟曜闻声回头,也不废话。
“负一,带路。”
“哎哟,这顾少都发话了哪儿有不听的道理是不是?”黑皮狡黠一笑,有眼力见地走上前面带路。
负一层看门的这回倒不是辉子,顾迟曜环视一圈,随口道:“怎么换人了?”
“嗐,顾少也知道,这种地方什么人都有,人多眼杂——”黑皮五指并齐括到嘴边,抬头贴近顾迟曜耳朵,“今儿有位老板非说在这里丢了个什么传家宝镯子,又吵又闹又摔东西的……”
顾迟曜止住脚步:“怀疑是辉子偷的?”
黑皮眼神意味深长,是幸灾乐祸看笑话的语气:“哪儿能啊,在这种地方出事,谁都有嫌疑,陈老板下令,但凡今儿个在负一层的弟兄都一个一个他亲自审。”
“审?”顾迟曜蹙眉,“怎么审?”
“这小的可就不知道了。”黑皮重新站直了,“陈老板能在这个位置屹立不倒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具体怎么审的我不清楚,但是之前有个小妞确确实实,刚审完第二天就没了踪影,我们都以为她是被陈老板吓跑了,结果您猜怎么着?”
黑皮压低声音,阴恻恻的:“最后隔了几天,我们才知道那妞早就死了,就在家死的,听说发现的时候身上都长蛆了……”
这种场景光是听着就足矣让人不寒而栗,然而顾迟曜关注点却完全不在于此。
今天所有在负一层的人……
“崔景和呢?”顾迟曜语气急促,尚且还有理智,怕黑皮不知道他的全名于是换了个叫法,“你们这里那个小崔呢?”
一听这个名字,黑皮突然拉着脸嗤笑道:“那个婊子?那个丢东西的老板就是他在伺候,不是他还是谁?”
那两个字一出,顾迟曜登时眼神一冷:“你骂谁?”
干这种活最主要的就是会察言观色,黑皮一看势头不对,立刻扬手给自己掌嘴。
“瞧我这嘴没个把门,您说小崔啊,他才刚回来,陈老板把他扔到115了……”
也不是黑皮关注崔景和,只是那小子在这里惹不少人眼红,吃瘪了都想看他笑话。
顾迟曜话都没听完:“去开门。”
“顾少——”黑皮给看门的伙计使眼色,拦住他嘿嘿一笑,“您是文明人,得比我们清楚这先来后到一说,这里还有其他小姐和鸭子,您要不……”
“我说开门。”话音被打断,顾迟曜冷冷掀着眼皮,扬眉暗笑道,“有些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服就去叫陈敬。”
气氛陡然僵硬,黑皮无声咽了下口水。他知道顾家来头不小,那姓崔的现在身上有嫌疑,陈敬估计也不会给他安排什么有头有脸的让他去伺候。
迅速在心里权衡完毕,黑皮颔首谄笑,指挥着弟兄打开铁门。
又是那条熟悉的长廊,115比较靠近里面,一路上都是浓妆艳抹的小姐,还有服饰各异的年轻男人。
门被从里面反锁了,顾迟曜拧不开门把手,抬脚踹上去,里面随之传出一句听不清楚的叫骂。
几秒后门被打开,女人媚着嗓子柔如无骨:“你找谁呀帅哥?”
劣质化妆品味道混杂着烟酒味浓烈刺鼻,顾迟曜挡开她往里面挤,后面不放心接旨而来的黑皮一把推开女人,框框几下握拳砸上铁门。
“陈老板发话了啊,115今晚不接客人。”
最里面的男人挺着啤酒肚叫嚷:“他妈的老子正起兴给我闹这出?”
“怪我们不操心。”黑皮从善如流地一接话,“都是弟兄们的错,但齐老板也知道,今儿谁也不想触我们老板霉头是不是?”
这倒是实话,在这里谁也不想惹得陈敬不愉快,更何况齐老板只是表面挂了个虛号,说难听点就是个暴发户,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操他妈的!”兴致被打断,齐老板敢怒不敢言,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抬脚踢上身前鸭子的后腰叫骂,“没长腿儿是不是?会不会走快点儿?!”
小鸭子挨了打也不敢说什么,期期艾艾加快脚步。
“诶,你——”快走到门口,齐老板突然伸手往里一指,“那个给脸不要脸的,装你妈死呢?给老子爬过来!”
屋子里面只开了一盏彩灯,在门口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到现在都还没看见崔景和的身影,顾迟曜都怀疑是黑皮记错了,没想到里面还真有个人没出来。
那人在沙发侧面的地上,闻声撑着沙发几乎是从地上爬起来的。
从他们角度看不清楚那人的脸,但顾迟曜还是仅凭一个身影就认出来了里面的人就是崔景和。
他抬腿就要过去,没想到齐老板比他动作更快,几步冲过去抓上盛满液体的酒杯就往崔景和脸上泼。
“狗日的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齐老板中气十足,门口顾迟曜面色一变,紧跟着跑过去甩开齐老板。
“离他远点!”
酒杯落地碎成残渣,齐老板一看对方是个毛头小子,嘴里不知道骂了句什么东西。
眼看情况不妙,黑皮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扑过去隔开二人:“两位老板好好说,好好说啊,是这样的齐老板——”
黑皮谨记陈敬的交代,谄媚赔笑:“您看都怪我们疏忽,忘了陈老板说小崔今晚已经被人包了,一会儿给您上瓶好酒赔个不是。”
这陈敬都搬出来了,齐老板也不是什么硬茬,看眼前这毛小子一身气质和黑皮的话就能分辨出来头不简单。
反正自己只是来找个快活,多余的事能不理就不理,不就少个鸭子,有钱什么样的找不了?
自我攻略完成的齐老板面容稍霁:“看你们态度好就不计较了。”
齐老板话虽这么说着,眼神却还是止不住地一个劲往下——
地上,崔景和衣衫被酒液洇湿,始终死气沉沉地低着头,仿佛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眼神不加掩饰,顾迟曜看见了,脚步不知所谓地一扭,错身将崔景和挡到身后。
视线被隔绝,齐老板狠狠啐出声音:“什么玩意儿,有种别出来卖啊。”
余光里,顾迟曜捕捉到崔景和身体一瞬间的轻颤,不动声色地脱了外套给他披上。接着睫帘掀动,暗骂道:
“还不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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