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的爆竹声响起，王玉淑母女出门了，她们要去烧香。
至于为什么要过了十二点再出门，顺心也不知道，只是每年都这样。
顺心坐在小毛驴的后座上，看着屏幕上踩着零点发的“新年快乐”。
两句新年快乐挨在一起。
她前一秒发出后一秒就收到了，算上信号延迟，她们应该是同时发的祝福。
这让她很开心。
王玉淑絮絮叨叨说着她的小姐妹已经到了，那边人很多，还有烧头香的大老板开着豪车。
每年这个点人都很多。
乌压压一片的人，前后簇拥着推搡着，门口卖香烛的奶奶们生意很好，收钱笑得眼睛都睁不开。
王玉淑出门只带了顺心，成为了奶奶们都顾客之一。
买完就说明年要买了带过来。
她去年前年都是这么说的。
她们来得晚，烧头香的大老板大概已经离开了，反正顺心没看见豪车，毕竟花了那么多钱应该也不会在这里人挤人。
有阿姨在分享新鲜的八卦，说今年的头香是捐了多少多少万，哪个哪个公司的大老板。
顺心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赚这么多钱，这个大老板的公司她没听过，藏龙卧虎的企业有很多，不知道这位老板在哪里发财。
进庙内烧香，顺心还是不认识那些佛，但财神殿永远都是热闹非凡。
大家都拜得格外的虔诚，也爱在那边待着。
大约是想多沾点财气。
手上的香都供完后，王玉淑带着顺心打道回府，她困了要睡觉了。
夜猫子顺心不困，但她不能说不困，这显得她平日作息就很乱。
直到烧香结束也没有碰到杨阿姨，就是王玉淑的小姐妹，顺心从小就很喜欢这个阿姨。
阿姨会帮她怼王玉淑。
杨阿姨比王玉淑小五六岁，但是有个和顺心同年的儿子，他们小时候也会在一起玩，长得后就很少见面了。
有意思的是并没有人提起给他俩牵红线。
这也让顺心很开心。
年少的友谊还是纯粹一点好。
不然那么一提，大家都怪尴尬的。
但其中关键还是在于，杨阿姨家也不富裕。
回屋后顺心就直接锁门，关了灯开始上网冲浪，过年怎么能不熬夜。
这个春节过得很舒服，除却几句不痛不痒的催婚，没有什么糟心的饭局子。
吃吃喝喝的顺心胖了两三斤。
她从来不为体重焦虑，反正过了发育期就再没上过一百斤。
期间她和湘湘没怎么联系，一天聊个三五句的，早午晚吃饭。主要是窝在家没什么比较有意思的事情，她俩也不打游戏，没有可以共同讨论的话题。
和王玉淑的冲突发生在回杭城的前一天。
“你打算在外面玩到什么时候？再不结婚就要成老姑娘了，挑不到好人家了，要人家来挑你了。”
“我供你读这么多年的书么总要结婚的咯，不然读书来干什么？现在做什么不比你玩电脑赚得多，人家初中毕业不读书的都当老板了。”
“你不结婚你弟弟怎么办，也不结婚吗？弟弟结婚比你早的话等你再结婚了会影响他的，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王玉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我说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收收你那封建的思想，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还你挑我我挑你的，这么喜欢挑就多买点鱼吃，早中晚各吃一条，挑个够。”
“你不懂就不要老是说我在玩电脑，那是工作，搞得谁上班不累一样的。你要想当老板你自己就去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我读书读出来的，孔夫子教的。”
“李顺意想结婚就结，我这辈子都不结，不影响他好吧。”
“冷知识，人不结婚也不会死。”
……
“我们那时候敢跟你外公顶嘴老早棍子就上来了，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话都不听了是吧？”
“你没打过我？”顺心也不吃了，放下碗筷看着王玉淑。
“好了，吃饭的时候不要吵。”□□开始打圆场。
“你那点算个屁，我们小时候都是用小腿粗的棍子打的。”
“对，都往死里打，自己吃过的苦也要让下一代也都尝尝，家暴是犯法的，整得还挺骄傲似的。”
“你们现在就是过得太好了，什么苦都没吃过，都无法无天了。”
“你喜欢吃苦就吃，我喜欢吃甜的你也别管我不行吗？”
“你非要气死我吗？”
“你非得逼死我吗？”
……
王玉淑被气回房间了。
顺心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个家怎么越回越不快乐呢？
难不成还是离太近回来太频繁了？
她专升本后半年都不回来一趟，那时候王玉淑只会埋怨她不惦记家里，回家来也是好吃好喝的，偶尔犯懒都没事。
不过也有王玉淑没有提供经济上的支持，说话底气不足的一部分原因。
也许，她可以离开杭城去别的城市看看。
为什么要拘在一个地方呢？
世界那么大。
日进斗金：“湘湘，你觉得沪城怎么样？”
正在重新连接：“你想去沪城？”
日进斗金：“考虑中，国际大都市是什么样的呢？”
正在重新连接：“可以去试试，大城市机会也多，而且离杭城也近，一两个小时的高铁也能到了，这比去宁城还近。”
日进斗金：“年后招到人你就能回杭城了吧。”
正在重新连接：“理论上是这样的。”
日进斗金：“先在杭城找找工作看吧，找不到喜欢的就去沪城闯荡江湖。”
……
回了杭城后，顺心找工作并不顺利。
许是有去沪城的想法在前，杭城的工作就不能将就了，所以怎么看都不满意。
反而看到沪城的招聘信息，觉得这可以那也可以地布满了滤镜。
于是在沪城与杭城之间来回几趟后，顺心拿到了自己想要的offer，也找到了新的住处。
搬家的时候，湘湘还在宁城，那边招到了新同事，正是她操心的时候。
不过没关系，顺心叫了货拉拉直接打包去沪城，顺便还能把自己拉过去。
晚上和湘湘打了视频电话，展示着新的合租房，有两位室友，都是女孩子。在打视频的时候她们都不在，顺心自己也仅仅是见过她们一面。
有共用的客厅、厨房、阳台。
其中一个女孩子住主卧，主卧有自带的卫浴，而她和另一个女孩子共用外面的卫浴。
三室一厅两卫一厨一阳台。
在沪城算条件不错的了。
价格也比在杭城的贵了不少，押一付一，付钱的时候顺心还是有点心疼。
离公司在十公里左右，需要早起换乘地铁。
工作是朝九晚五双休的。
五险一金没有，顺心和公司签了协议自愿放弃了，她还不想那么早交，也想手头能多一点资金。
这算一些不太规范的操作。
不过一般问题不大，只要她和公司不要闹翻，公司自有自己的办法。
顺心在沪城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湘湘也在这段时间里结束了自己的外派工作，回到杭城，而在她原来的工位边上，坐着新来的同事。
对方也会叫她“湘湘”。
湘湘有新同事，顺心也有并且更多，全都是新同事。
她们也会约着一起吃饭，一起吐槽工作上的事情，还有新的摸鱼群。
可沪城的滤镜褪去后也就这样，他和杭城没有什么天差地别，打工的牛马换了个IP地址也没有变得高贵。
她还被王玉淑又骂了一次，翅膀果然是硬了，能飞得更远了。
顺心不置可否。
工作稳定下来后，两人没那么多可以分享的新东西。
日出日落的时间每天都有变化，可也只有两分钟不到的区别。
有时候顺心会想，就这样了吗？
和从前一样结束了吗？
可明明和从前不一样，开始和过程都不一样，怎么结局会一样呢？
在这样不停的纠结中，顺心很难得的生病了。
顺心从小到大都很少生病，一旦生病，时机一般都不太好。
比如在小升初的期末考试前几天突然发烧了，在教室里吐了个稀里哗啦，被王玉淑带去医院吊水。
中考前也病了一场，支气管炎咳了一个月，在医院里复习，一边挂水一边做作业。
高考时肠胃炎，考试考湿了一身的衣服，全是冷汗，一打铃出了考场她就直奔洗手间，差点没赶上回学校的大巴。虽然碰到同学带话给老师，但由于她跑得太快，同学没怎么听清，把带队老师急得团团转。
专升本前倒没有什么突发疾病，只是本科刚开学的时候正缺着钱就病了一场，还是老师给垫的医药费。
从那时候直到现在连感冒都没有过。
没想到才来新公司一个多月，她就生病了，还是肺炎。
一开始她只是有些轻微的咳嗽，一点低热，还以为是感冒了。小感冒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一般喝上两天水就能好，毕竟她的抵抗力一直很棒。
过了两天后情况开始不对，她咳得喘不上气，甚至咳得发呕吐酸水，胸口闷疼，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于是她请了假去医院检查。
直接去发热门诊，量体温抽血，医生让做什么她就迷迷糊糊地去。做的项目还挺多，她等了很久的检查结果才全部出来。
是支原体肺炎，医生建议她住院。
因为体温比较高已经39度多了，各项指标也高，CT拍出来暂时影响不大，可血氧只有90。
顺心本来就晕乎乎的，听完反应了好久。她有点没办法思考，但是她知道住院是比较严重了，也知道自己是一个人来的，要住院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不想。
而且住院很贵，她没有交社保，城乡医保外地不知道能不能报。
医生先给她开输液单，至于住院还是希望她能考虑一下。
顺心的大脑高温过载，不愿意考虑，索性直接放弃。
她没有吃早饭，临近中午十二点一个人默默在输液区挂着水，好几大袋。
又冷又困。
饿的感觉倒是一点都没有。
“叮”的一声，是新消息提示。
正在重新连接：“在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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