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也不和我们坐一块吗?”同班男生不满地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吴岱林,“说真的,你非要找那个学长干什么。”
后者正在对着手机看学校表白墙,好一会才收起手机:“他物竞成绩好啊,多和他学学。”
“扯吧,你不也省二,和他能学什么啊。”
吴岱林是他们这届物竞成绩最好的,在同班眼里,他就是要找人讨教,也应该找高二那几个拿省一的。
何映在他们眼里不够格。
吴岱林懒得和他掰扯,随便笑笑糊弄了过去,晚上自觉地坐在了何映常坐的位置旁边。
何映这几天都坐在这,但没有第一天那么摆了,还是会跟着做几道题,偶尔还会问他某个知识点是不是讲过。
其实高一被冲掉的物竞课也不少,按理来说何映不懂的大概率就是没讲。但吴岱林自己提前学了,就会装模作样道:“教过啦,要不我给学长讲讲?”
他会故意讲得小声点,这样何映就会靠他近一些,无知无觉地研究题目,完全没发觉学弟暧昧的眼神。
吴岱林自认为自己逐渐和何映处好关系,上物竞课成了他一天最盼望的事。
他望眼欲穿地看着前门,终于在上课前五分钟等来了何映。
今天何映穿的是自己的牛仔外套,比之前那件黄色风衣顺眼多了,吴岱林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看到了一个碍眼的人跟在何映身后。
啧,梁潼怎么来了。
黄格在门口发今天的资料,看见梁潼进门时惊得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道:“你怎么来物竞了?”
这孩子和他说学习压力大退了数竞,怎么跑这来了。
梁潼也没想到这节课轮到黄格来教,每周的竞赛老师都是轮换的,基本两个月才重复一轮。
何映反应很快:“来给格子捧场。”
黄格乐了:“那你们认真听哈,待会抽查你们。”
何映点头应下,原本想往后排走,又有些犹豫,想说“既然格子都这么说了要不我们坐前排吧”。
梁潼在他身后悠悠开口:“走啊,学弟在那等着你呢。”
吴岱林看着他们走过来,无端有种正宫来手撕小三的既视感,扯了扯嘴角:“学长晚上好。”
梁潼温和地冲他笑道:“晚上好。”
何映一声不吭地坐在两人中间,手上飞快地给高博文发消息。
映目:梁潼和吴岱林怎么认识的?
高博文没长教训,被没收过一次还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玩手机,几乎是秒回。
耿耿星河欲曙天:因为你吧
耿耿星河欲曙天:那学弟不是你的知名迷弟吗?
映目:……我本人都不知道
“梁潼学长怎么突然来听物竞了。”吴岱林加重了“突然”的字音,意有所指。
“换换口味。”
“这样啊,不过物竞难度比较大,我们已经学了半学期,学长很难跟上噢。”
梁潼不会被这种话术挑衅到,扫了一眼还在看手机的何映,嘴角上扬:“映哥会教我的。”
何映手一松,手机掉回了书包里,一脸不可置信地缓缓抬头看向梁潼。
梁潼和他四目相对,小声道:“你应该会吧。”
会还是会的,因为前几天梁潼说要来,他猛补了一下物竞,这节课的知识也不难,只是在高考的基础上扩展,但没有深挖。
总之何映今天有备而来,自信要在物竞题上表演一个孔雀开屏。
吴岱林无聊地转着笔,第一百次在心里骂梁潼坏他好事。这节课何映一直给梁潼讲题,到后面直接整个身体都转过去,两个人有说有笑。
三个人的故事只有两个人的篇章。
吴岱林觉得很没意思,题也写不下去,干脆偷听他们聊天,反正也没人在意他。
梁潼问的问题很有水平,让人有解答的**——虽然他就算问“1 1等于几”这种问题何映也乐意回答。
而且时机也把握得好,在何映完成黄格布置的新题后问,完美占据了何映的所有时间,不给吴岱林可乘之机,又刚好在黄格开始讲之前结束讨论。
宣示主权的意味也太明显了。
吴岱林“啧”了一声,又看向物竞题了。
没劲,他还以为梁潼对何映没兴趣呢。
学弟对自己的热情直线下降,接下来几次课回去和自己班的同学坐一块了。何映虽然不懂为什么,不过也乐得清闲,他没那么多精力和不熟的人社交。
梁潼就来了一次,和吴岱林也没多接触,看起来真的只是临时起意来旁听一节课。
不过高博文对此有独到的见解,花了二十分钟给何映发了一篇分析梁潼这个举动的小作文,内容简直天花乱坠,很有当营销号的天赋。
耿耿星河欲曙天:潼哥因为学弟产生危机感,耀武扬威地去逛了一圈,用行动告诉他,我不死,尔等终究是妾!
耿耿星河欲曙天:然后你就是那偏心的官府老爷被夹在中间,尴尬煎熬
映目:我有什么好尴尬的。
耿耿星河欲曙天:艺术来源于生活啊,你演雷雨的时候就按这个心路历程演!
映目:……神金。
说到这个,何映想起刘婧找梁潼一起写剧本的事。小姑娘估计压力太大,面上憔悴不少,黑眼圈都挂起来了。
好在主演找齐了,他们几个人课间就去走廊对台词,如果下节是英语课的话,英语老师还会指点几句。
阚清念英文时有种淡淡的人机感,本该充满爆发力的台词被她读得像念经一样,英语老师听得要抓狂了:“宝贝啊,你是和他偷情!现在这个男人是你在压抑的家里唯一的情绪宣泄点,他却要对你始乱终弃,你要疯狂一点!带点感情!”
阚清不知道被哪个词触中了神经,眼皮一掀,死死盯着何映,台词都流利了许多。
何映被她看得有点毛骨悚然,感觉班长的精神状态有点堪忧。
尤其是在他和刘婧对手戏时,阚清的目光犹有实质,快要把他后背都看穿了。
刘婧虽然喜欢何映,但她不是忸怩的性子,没有人在旁边起哄的话,她其实可以很大方地和何映相处,就是耳朵经常透红。
道具已经定制好了,估计两天后到,刘婧和黄格商量抽几天晚上去练,然后就上台,主打一个速战速决。
可惜道具还没到,疫情先到了。
最先只是每个班有一两个人发烧回家,检测结果出得慢,等一天后知道是阳性之后,班上已经有十几个人中招了。
初步放开疫情的政策配合着迅速的传播速度,一瞬间摧枯拉朽地席卷了所有人。
上辈子何映撑到了老师全部病倒学校提前放寒假,还被戏称是撑到了决赛圈,这次想着反正早晚要回家上网课,还不如第一批就回了。
而且他当时撑着的很大原因是梁潼也一直没回家,他想在梁潼身边多待一会。
回家隔离,接下来整整一个月都见不到面了。
那段时间是他和梁潼的感情升温期,班上的人每天都在变少,到最后宿舍只剩他们两个。他们每天都会量体温,梁潼偶尔会拿着体温枪朝何映做出开枪的动作,然后何映捂着胸口倒下。
教室逐渐变得空旷,原本目光需要穿越人与书的间隙才能窥见他年少的明月,却在变成旷野的室内一览无余。梁潼一回头就能看见他,口罩隔绝了五官的变化,弯起的眉眼却挡不住笑意。
新冠病毒带来的恐惧和越来越少的同学对高中生来说像一场温和的大逃杀,仿佛晚回家就是胜利。每天回到宿舍时摘掉口罩相视一笑,吊桥效应带来的悸动几乎囊括了短短十几天所有的感受。
何映甚至觉得,梁潼会答应他的告白,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在那段时间里“相依为命”。
而现在,这场疫情对何映来说则是一个转折点——他到底要不要再选择和梁潼走下去。
从重生起就一直被他避开的问题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摆在面前,像游戏里面的关键选项,几乎直白地摆在面前,选A选B,通往结局一还是结局二。
可惜的是,游戏可以重开,他却不能重来。
噢,他好像已经重来了。
何映一直没去想重生这种不合常理的事为什么出现,这时几乎是如醍醐灌顶一样茅塞顿开——《土拨鼠之日》里菲尔日复一日的重来让他获得生的意义,那自己重开是为了什么。
他上辈子不说完美人生,至少基本做到了师长父母亲友所期待的,甚至更好。何映是死过一次的人,心态也放的开。他的人生虽然不是全无遗憾,但都不会遗憾到想重回旧年。
他唯一介怀的,唯有梁潼。
何映感觉自己像神话里的西西弗斯,梁潼就是那把他压垮的巨石,从山上滚落,然后日复一日地沉默,消磨走了人短暂的一生。
梁潼正坐在他身边写题,像未完成的画像,还留存着终章画上尾号前的那一点鲜活。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从教室的玻璃窗照进来,虚虚地蒙住他全身,何映却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一切似乎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可他突然怕了。
怕重蹈覆辙,怕作茧自缚。
第二天,第四组第一桌的右边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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