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报应

装病是会遭报应的。

本该顽强撑到最后一批才感染的何映回家的当天下午就光荣地倒下了,喉咙痒脑壳疼,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要命不久矣了。

何立给他送来了药和温水,放在床头柜上。

何映有气无力地赶人:“你放门口就行了,我怕感染你……”

“你妈也阳了,我和她天天睡一张床都没感染,你就别担心了。”何立还有心思和儿子开玩笑,“阳就阳了呗,一家人整整齐齐。”

何映差点冲他翻白眼。

这个阶段班上请假的人才十几个,老师们也还能坚持,于是班长开了个小群,给隔离在家的同学开网课。

群名为:阳人的朝廷。

任课老师因为这个独树一帜的天才群名,对上网课的同学关注度直线上升,尤其是太后,隔三差五就来一句“在家的同学别睡着了哈,回来抽查笔记”。

太后平时喜欢戴扩音器,本就被电子器械扭曲了的声音再通过电脑传过来,效果不输于平地一声雷,何映好几次眼睛阖上了又被吓醒。

正如现在,太后要点人翻译文言文,就算看不到画面,何映也能想象到太后那凌厉的眼神扫过全班,然后集体装鹌鹑的怂样。

太后点了高博文,何映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听见高博文操着那做作的腔调说:“报告老师,虽然我不会,但是我兄弟会,要不你让何映开麦回答一下。”

“太久没听他声音,我~想~死~映~哥~辣~”

太后被他恶心到了:“什么脏东西上身了。”

班上哄堂大笑。

何映眯眼细听了一会,遗憾没分辨出梁潼。

梁潼应该笑了,清浅的勾起嘴角,可能还会下意识偏头看他,发现他不在后又收起笑意,也有可能只是笑笑。

同桌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让他能猜到梁潼所有的反应,然后奢望对方在想他。

又或许是他想梁潼了。

太后居然真采纳了高博文的建议,为了不打草惊蛇,先把这边的麦关了,然后问13班的人:“这卷子是他回家前就发的对吧。”

语文课代表顶着目光,畏畏缩缩地点头。

太后满意地开了何映的麦,对面没有察觉,能听到人在被子里翻动的声音,看样子是没听睡着。

何映还在沉迷于自己的少男心事,突然就听见太后说:“何映同学,从第二句开始翻译。我已经开了你的麦,呼吸声平稳,不能装网络卡顿开溜噢。”

太后不知道在前两年疫情爆发的时期经历了什么,总之在应对学生网课上可谓经验丰富,何映一点拖延时间的方法都没有。

他卷子是带回来了,但阳了之后实在没有精力,昨晚几乎倒头就睡,一个字都没写。

在他准备硬着头皮硬翻的时候,放在折叠桌上手机亮了。

同函潼:[图片]

上面是用红笔标注得清清楚楚的试卷,把人名和注解连起来就是一篇优秀的翻译。

天知道梁潼是怎么做到坐在第一桌掏出手机拍照甚至照片还挺清晰的。

何映完全不担心梁潼的语文水平,直接照着念。

他用的是笔记本电脑开网课,收音不是很好,有沙沙的杂音,刚好何映的嗓子也哑,搭配起来有种**十年代收音机播报新闻的感觉。

非常助眠。

太后非常满意:“翻得很好啊,看来回家之后没有懈怠语文学习。”

她瞥了一眼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同学,又补上一句:“你考虑过当念故事的主播吗?”

因为太后这句话,何映课间被他们轮番骚扰打趣,嚷嚷着“主播怎么不连麦啊”“多说几句,好听爱听”。

这群混账用着阚清的号,强行开着他的麦,大有要把何映拽出来给他们一群两百个月的宝宝念睡前故事的意思。

何映遂了他们的愿,声音温柔:“现在有老师在吗?”

“没有啊。”

13班的人无知无觉地答道。

何映立即怒骂道:“你们这群崽种别打扰你爹养病!一天到晚闲得慌,等爹病好了回去揍你丫的!”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退出了会议,从根源处避开了这群人的泼猴嚎叫。

手机上弹出梁潼发来的消息。

同函潼:身体好点了吗?

映目:好多了。

映目:[小黄鸡挤肌肉.jpg]

同函潼:嗓子哑了要多喝水

何映手比脑子快,给他发了一张自己床头柜的照片,上面有一个2L的大肚杯。

映目:何立同志给的,致力于把我喝成灌水猪。

好像有点太暧昧了,像在被对象管一样。

他上辈子发烧都没享受过梁潼的嘘寒问暖。

梁潼一直盯着手机,回消息很快。

同函潼:真乖[摸头.jpg]

梁潼这个表情包不知道是哪找的,刚好是一只手在揉粉色小猪的猪头。

何映:……

感觉有被内涵到。

阚清看着这群人拿她的号在群里刷表情包,又一次心想自己就不该当这个冤种班长。

他们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一样,挨个骚扰居家隔离的男生,缠着病号给他们开摄像头,然后一口一个“宝贝想你辣”,腻腻歪歪地恶心彼此。

阚清珍藏的二次元动图被他们全发出来了,颇有鬼子进村自己手无寸铁的无助感。

好在13班的人还有素质,不会乱翻她的企鹅号看聊天记录。

不然他们就会发现阚清的聊天置顶是刘婧,还有[特别关心]红字点缀在下面。

不过也没人会往情爱的方面想。

阚清自嘲地笑笑,女同还真是方便,不说没人会怀疑她们的友谊是否清白,亲昵之下是否包含了几分欲念。

刘婧正在手机上打字,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哪怕只是背影都显得有些忙碌。

阚清不用猜都知道她在给何映发消息,但又犹豫会不会打扰到对方。

该死,能不能别再犹豫了。阚清烦躁地想。

喜欢就去告白啊,答应了她就放手,拒绝了她就去拥抱她。

不上不下地暗恋,难受的又不止是刘婧。

她那变质的友谊现在卡在了进退两难的位置,刘婧一天不表白,她就一天不能主动出击。

同性的身份把她架上了火枷,她既然靠着同性的便利轻而易举地接近刘婧,那就要承受寸步难行的苦果。

这是她的报应。

梁潼下午去找黄格请假了。

反正后面也会遣散所有学生提前放寒假,他没必要在教室里多耗几天。要不是怕班主任起疑,他都想和何映前后脚走了。

梁潼嫌麻烦没开专门的上课时间离校的假条,他嫌麻烦,门口的保安大爷年纪大了,平时讲话都得扯着嗓子,现在又戴口罩,梁潼都不确定这叔能不能听清。

他等放学了才回家,走到车棚看见何映的粉红小电瓶还在原本的位置,甚至充电线还没拔。

梁潼先拍下来发给何映,然后走过去帮他拔电。

何映走的时候是何立来校门口接他,把自己的爱车忘得一干二净,发了好几个表达谢意的表情包才察觉到不对。

映目:你现在在车棚?

映目:外面疫情那么严重,还是别出校吃饭了。

映目:[小黄鸡皱眉.jpg]

同函潼:我阳了,现在准备回家

对面好一会才发来消息。

映目:不会是我传染的吧。[大惊失色.jpg]

梁潼原本想说“怎么可能”,突然一时兴起想逗他,发了一句“不好说,毕竟我们之前如胶似漆”。

何映不经逗,不回他了。

梁潼没忍住,一个人在车棚笑了好久,要不是经过的人看他五官端正,实在不像偷鸡摸狗之辈,不然都要怀疑这人是在偷电瓶了。

何映的晚饭是一碗青菜瘦肉汤——说是汤,但肉菜和水的比例接近1:1,主打一个量大管饱。

何立不擅长做饭,现在家里就他一个活蹦乱跳的,难得有机会把自己的做饭糊弄学搬上台面,还有心和何映吹牛:“你别看这碗汤平平无奇,实际上别具风味,必定让你回味无穷。”

“想当年我八岁就给全家做饭,你那三个姑都是吃我做的饭长大的。”

何映面无表情道:“怪不得她们都找了会做饭的老公。”

一个大学时是厨艺社社长,一个是坚守隔壁省“厨艺是男人最好的嫁妆”教诲的居家必备好男人,一个直接就是饭店大厨。

何立“啧”了一声,在他床边坐下:“我的旧电脑卡吗?”

“还行,看网课绰绰有余。”

“你们班回家隔离的人多吗?”

何映点开“阳人的朝廷”给他看,上面括号里的人数已经增长到了接近二十。

何立赞赏道:“这文名挺有才的。诶,梁潼也回家了啊?”

“梁潼头像还挺好认的,这猫是他自己养的吗?”

“你看过他头像?”

何立得意地摇头:“上次他来我们家的时候就加了好友。”

“……你还挺潮。”何映警惕地看着他,“你没和梁潼乱说什么吧。”

“没啊。就是偶尔分享一下书单。要我说,梁潼这孩子就是天生学文学的料,你能不能和人家学学,多熏陶点文艺气息。”何立叹气,他有时候觉得何映这种典型理工男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何映明显感受到了他爸的嫌弃:…………

他心里嘀咕着有本事等我出柜了你还继续对梁潼赞不绝口。

……噢,他又忘了自己和梁潼不是一对。

提到长辈,何映难以避免地想起梁潼的母亲。他其实与那位女士只在高中见过几面,甚至对方可能对自己儿子的恋人没有一点印象。

他记得梁潼说过,上学期间和母亲一年都见不到几面,长期都是自己住的状态。

那岂不是意味着,梁潼家现在没有人照顾他。

映目:你家现在有人吗?

梁潼刚洗完澡,出来看消息后顿了一下。

同函潼:你要来找我偷情?

何映手滑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何立不明所以地看着儿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难得体贴道:“身体不舒服?”

“……好的很。”何映等他关上房门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这颗脆弱的心脏迟早被梁潼吓到停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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