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程比来时要短许多,因要快些送徐湘月的遗体回宫,众人赶路的速度快了不少。
只是季宴礼的身体实在不好,加上徐湘月的死给他的打击不可谓不小,回去的路上昏昏沉沉的,脸色难看得想是要随皇后去了。
好不容易回到皇宫,因早已有人赶回去给季宴川报信,皇后丧仪一应事宜已准备妥当,只等着遗体回来。
季宴川震惊之余,心中也对徐湘月的死因有所猜测。
在遗体回宫之后,他先去见了见死去的徐湘月,拜见了季怀秉,禀报了京城这几日的事情之后,才提出见一见季宴礼。
“小九一路奔波,正需要休息,你还要去打扰?”季怀秉神色冷冷,连看季宴川一眼都懒得。
“小礼年纪尚小,乍然丧母,儿臣怕他悲痛过分,伤了身子,这才想着去瞧瞧他。”季宴川没有理会季怀秉的拒绝,只说出这样一个一般人都不会拒绝的理由。
“小九丧母,难道你就不是?怎么?太子不伤心吗?”季怀秉脸上亦没有多少伤心之色,他只紧紧盯着季宴川的脸,想从中瞧出什么蛛丝马迹。
“母后待儿臣有养育之恩,儿臣得知此事,自是悲痛万分。可无论朝中或是丧仪,皆是事务繁多,若因悲痛而误了事,岂不是更加对不住母后。”季宴川没有看季怀秉,垂眸以一个太子面对他的君主那般姿态,说出这番话。
“好一个养育之恩。”季怀秉冷笑一声,他听出了季宴川的意思。
那件事情,季宴川想是已经查到了。
还是当年做得不够彻底,竟然留下了这样的漏网之鱼,让季宴川查到。
季怀秉越想越是不满,他不乐意看到有什么脱离自己的掌控,太子也一样。
“你爱去就去,朕也不会拦你。”季怀秉仍是神色冷峻,但是看季宴川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不过,太子可要记得,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小九单纯,可不适合知道太多。”
季宴川脊背一僵,他从来不擅长揣摩些阴谋诡计的东西,自然也想过如何隐瞒自己查到当年旧事的事情。
便是他想瞒着,他也知道怕是瞒不住。
且他也相信,季怀秉若是真对他娘有情,那即便不看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至少看在他娘的份上,应该也不会怎么样。
可今日的警告,却像是在他头上狠狠敲了一下。
季宴川只感觉到心中拔凉拔凉的,却并未多说什么,只答应下来,转身离开。
回宫之后,季宴礼难受得整个人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季怀秉没让他到灵前去,只叫慕野带他回昭华殿休息。
不过,好在只是因为路途奔波,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晕马车,这才昏沉一些。
躺下来稍作休息,季宴礼便已经恢复了不少。
“娘亲呢?我要见娘亲。”季宴礼一睁开眼,声音还虚弱着,便对守在身旁的慕野说。
“殿下,您再歇一会好不好?若丧仪开始,要跪许久的,您的身子如何扛得住,还是多休息一下再去吧。”慕野如何不知道季宴礼的心情,可他同样也心疼他家殿下的身体,该劝的话他自然也得说一说的。
季宴礼垂下眼,忍不住又流下眼泪,想到那日季怀秉的缄口不言,只觉得娘亲的死定有蹊跷。
他咬了咬下唇,拉着慕野的手,带着浓浓期盼,问:“阿野,你说,你说娘亲的死,是不是有问题?”
那日慕野没能跟着季宴礼过去,但刚到围场的时候,他也是见到徐湘月了。
压根就不像是会突然死去的样子,更何况徐湘月平日也没有心疾这样会突发的疾病。
见了季宴礼之后便突然薨逝,这任谁来看,都会觉得不对。
慕野点点头,神情却带了几分犹豫,他说:“殿下,我也觉得不对劲。可娘娘去世时,咱们并不在场,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娘娘身前的宫人和皇上知道。”
季宴礼仍是没能止住眼泪,他垂眸思索时,睫毛轻颤着,一抖一抖间,把那挂在睫毛上的泪珠都给抖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想着方才慕野刚刚的心声,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边传来雪鸢的声音。
“给太子殿下请安!”
季宴川来了。
季宴礼和慕野对视一眼,二人竟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慕野是因为,知道季宴川是站在季宴礼这边的,想到有一个同样站在他家殿下身边的人来到,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季宴礼却是想起,那日徐湘月与他说的话。
说除了身边跟着的慕野,能相信的只有季宴川。
她说,季宴川是真的拿他当弟弟的。
这话说得其实蛮奇怪的,季宴川和季宴礼本就是兄弟。
怎么会说季宴川是真的拿季宴礼当弟弟的呢?
不过,季宴礼并未多想。
他觉得,娘亲的意思,可能是太子哥哥知道他没有夺嫡之心,并未将他当做是竞争对手,不会有兄弟阋墙之祸。
“哥哥!”
季宴礼想到徐湘月的那些话,心中对季宴川的到来更多了几分期待。
一瞧见人,他眼睛都亮了亮,急急喊了一声。
“小礼,你没事吧?”季宴川的脚步也很急促,跑到季宴礼床旁坐下,担忧地看着他。
季宴礼有一肚子话想问季宴川,他从徐湘月的只言片语,与上回季宴川的提醒之中听了出来,季宴川肯定知道很多很多。
而这很多很多的事情,八成与徐湘月的死有关。
可季宴川却在问出这话后,捏了捏他的掌心,示意他不要说话。
季宴川冷着脸扫过屋内比平日多许多的宫人,命令道:“除了慕野,其余人都出去。”
宫人们都没有动,他们垂眸看着地上,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尊石像。
季宴川沉下脸来,冷笑着问:“怎么?我这个太子都叫不动你们了?”
在这些人无动于衷的时候,甚至更早一些,在季怀秉警告他的时候,他便猜到这边会有季怀秉安排的人。
季宴川看着这些原本在凤仪宫侍奉的宫人,他可不是半点风声没听见。
原本季怀秉要杀他们的,是季宴礼把他们保了下来。
可如今,他们却成了季怀秉的眼线,在这里监视季宴礼。
这个皇宫,真是比他想的,还要讨厌。
季宴礼听见季宴川的话,哪里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虽然这些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不听太子命令离开,在他们说话时非要留下来。
这般强硬的态度,都不能说是眼线了。
简直就是明着监视季宴礼。
“这是皇上的吩咐,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做一些忤逆不孝的事。”宫人面无表情地说。
“不对,翠莺呢?”季宴礼扫过这些人的脸,他一路上都昏沉着,回来之后也是到现在才清醒一些,自是刚刚才发现,这屋子里伺候的人里,没有翠莺。
“翠莺和两名一等宫女忤逆皇命,皇上念及娘娘刚刚薨逝,赏他们殉主去了。”宫人说到这个,眸中闪过一抹害怕,很快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
季宴礼整个人一僵,他不顾危险闯入禁军刀下,好不容易将翠莺为首的凤仪宫宫人都保了下来。
可现在,活下来的人化为季怀秉监视他的工具,不愿当工具的以忤逆皇命之名被杀。
还说什么赏他们殉主。
分明就是……就是因他们不听话,把他们都杀了。
可眼前这些人,也不过是受制于季怀秉,季宴礼没有办法朝他们发火。
“哥哥,没关系的,我也没事。”季宴礼情绪很低落,握紧季宴川的手,不知该如何去问那些问题。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日徐湘月将他叫过去,说的那些话,是不能叫季怀秉知道的。
如今季怀秉派来监视他的人就在这儿,他也不好透露太多,以免惹来什么祸端。
“没事就好。你别怕,一切有哥哥。”季宴川的情绪也不高,更生出深深地无力感,但他是哥哥,天塌下来,他得给弟弟撑着。
这一次,季宴川真的深深感到无力。
他本就不是一个擅长阴谋诡计的人。
甚至可以说,他压根就不明白,无论是父子兄弟之间,还是朝政之上,有什么必要搞那么多阴谋诡计吗?
他这二十年来,读的书学的道理,没有一个说过治国理政、父子兄弟之中,必须要有阴谋诡计的。
季宴川心底思绪翻涌,却并未把这些情绪泄出一丝半点到季宴礼身上。
所以,季宴礼并未感觉到这些情绪,他只知道天塌下来有哥哥扛着,身边也有慕野可以依靠。
一切一切,好像也没有坏得彻底。
“好好休息,丧仪那边有我和皇上呢。”季宴川揉了揉季宴礼的头发,叮嘱了一番之后,站起身离开。
走出昭华殿的门时,季宴川收起笑容,带着他的影卫慕原离开了。
路上,季宴川对慕原说:“让我们的人做好准备,随时得送小礼离开。”
慕原低头应下:“是。”
季宴川走后,季宴礼仍躺在床上,他垂眸沉思片刻,觉得不能再这样躺着了。
娘亲的丧仪,他可不能不去。
于是,季宴礼按着慕野的手臂,在他担忧的目光中坐了起来。
“洗漱更衣吧,收拾好再去见见娘亲。若是太难看了,娘亲见了要伤心的。”季宴礼坐在床沿,说完这话后,却见宫人们没动,只有慕野和雪鸢二人去拿待会穿的衣衫和洗漱用具。
而正要出门的雪鸢,还被宫人拦了下来。
“皇上吩咐了,殿下身子不好。皇后丧仪这段时间,殿下不必出门,丧仪也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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