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下了几日雪,今日燕国公出殡终于现了太阳,宾客纷纷感叹燕国公德行昭昭、上苍都以明光送行。
灵堂之上宾客满堂,除燕州上下官吏外还有各州前来的使者,不论先前同燕乐关系如何,人死灯灭,过往恩怨如烟消散,大家前来上一柱香、叹一口气,各自盘算今后。
承平与赵熹是最后到达的宾客,他们一行八人,被燕府护卫搜去兵器,即便如此,除承平、赵熹、敬德,其余人仍被留在门房。
出殡大事,许久不曾露面的燕夫人也来到堂上,不过看她精神恹恹忧容不散,倒是吴丹阳虽泪眼盈盈楚楚可怜却游走宾客之中,很是热络。吴丹阳见了二人迎道:“三公子和夫人总算到了,妾还担忧三公子连日赶路得了风寒、不宜出门,见公子无事妾就安心了。”
承平扫视屋内,未见吴传之,倒是有几个无异旧部,向自己靠来。赵熹只站在承平身旁,嗤道:“你确实该小心些,大哥已在上安受伤,若承平再有事,我非拆了你吴家!不过承平身强体健,虽为救大哥取了些血、但念及燕国公德行高仰对我等晚辈多有照拂还是早早前来,若不是你府上守卫对我们再三盘查、我们早就进来了!”
吴丹阳细眉紧蹙弱如西子:“正是因为上安不宁才要小心戒备啊!今日乃国公大事,各位亲朋远至,大家全是尊贵身份,不小心保护如何得了!如此反叫夫人误会,是妾招待不周了。”吴丹阳说着袅袅下拜。
在场宾客中有湖州县公,虽然州小力单不成气候,但急公好义,且年纪辈分颇长,见状劝道:“夫人也是为大家安全着想,尤其国公灵前,还是不要无礼,请三公子和夫人多多包涵吧!”
赵熹眼睛一撇就要说话,承平抬手止住,向那县公行礼:“何伯所言甚是,是小子无礼了。”承平又向燕夫人行礼,“夫人,请海涵。”
燕夫人点点头,示意无妨,微一抬手,唱礼走上前来,丧仪正式开始。
今日燕府宾客盈门,随行而来的奴仆更是数不胜数,几百人全部挤在府门旁三间矮房里,乱乱哄哄,大家又彼此不相熟,在这举州同哀的日子也只能相互试探说些闲话,不敢大吵大闹。
随承平而来的护卫留了两人在外看车,其余也挤在众人之中,平州势力正盛,世人多捧高,自然也高看他们一眼,都挤上来同他们搭话。护卫中自然有开朗活泼、愿意同大家闲扯大话,也有不爱说话、嫌他们吵闹、结伴躲了出去的。
躲出去的两人在门口站了会,又到墙角蹲了会,趁守卫不注意又到无人处,从怀里掏出两套孝服穿在身上,慢慢往院子里走。
今日虽人员混杂,燕府上下忙成一团,穿着孝服的仆人往来不绝,但他们多托着东西、或是跟着管事,两个眼生仆役在院前漫无目的地溜达,也是惹眼。巡逻护卫正想上前询问,一前院管事匆匆走来,一把拽过二人,呵斥道:“好啊你们,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你们居然在这里躲懒!皮痒了么!快跟我回去!”
两人唯唯诺诺连连道歉,缩起脖子跟着管事回到院里,巡逻护卫认得那管事,便也没再多想。
三人离了门口、进了前院,他们走奴役小道、路上仆役往来甚众,偶尔遇到与管事相熟的也停下来说两句话,问起二人管事只说事情太多、叫了亲戚来帮忙。管事一路并不同二人说话,带着两人绕过花园小径、潜入后院之中,带到一个冷寂院落,停了下来。
这院子在燕府后院东南,不是什么偏僻的位置,但院门落锁、锁上积灰,似乎已冷落许久。陈氏入府后原夫人病重,陈氏便已养病之名将她移居此处,等她去世这院子便尘封起来,除打扫仆役外禁止任何人出入,也算燕府中的禁地了。
管事将两人引到院子后门,又从袖中抽出两把匕首,递给二人:“暗号是叩门声,三长两短;里面有两个老婆子、一个杂役两个护卫,一般是杂役来开门。婆子们已经说好,只当害怕不声张,另外三个就看你们自己了。来时的路你们记下了吧,我在花园口等着,你们出来我就帮你们支开路上的人、你们小心些回去马车,之后的事我就不管了。”
管事说完转身离开。俩人对视一眼,握紧匕首走到门口,一人躲在墙边,一人上前敲门,按管事所教三长两短,果然听到门里有脚步声。窸窣声响起,门里人低声嘟囔:“今天难道有早饭?”
门缓缓打开,来人一步抢进门里、捂住对方口鼻将人叩进怀中、匕首划开咽喉,对方瞬间没了声息。来人将尸体藏在门后,另一人跟进门中,二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贴墙而立。
护卫听到敲门没等到后续,从屋中探出头来询问:“怎么了,是谁来了?”已死的仆役自然无法回答。护卫立刻警惕起来,与同伴一起往门口探查,刚刚走到门边,埋伏在侧的两人立刻扑上前来,干净利落取走两条性命。
二人这才放心,跨步进入院中。院子里房间不少,大都门上落锁,两个老婆子得了消息早早躲在屋里不见人影,院子中除雪融水落再无其他声音。二人相视,一同走向离门最近的房间,这房间门还开着,正是方才护卫待着的地方。两人谨慎地掀开门帘,却见刀锋列列。
燕府门内停放马车的地方,马夫们都躲进一旁木棚取暖,只有少数呆板老实的忍着冻守在车边。平州护卫便很老实,看着自家的车半步不挪;不过也很大胆,竟敢进入车里取暖。
这车是承盛来时所乘,宽敞漂亮不说,内里还铺满棉褥貂裘,更有一个精致暖炉,虽然小巧火力却旺,整个车里都被它烘得暖意融融。即便如此,两个护卫在车中仍然戴着棉帽披着披风,一人放肆些、架着腿半躺在车内,另一人拘谨些、只坐在车门边,觉得热了还拿出水袋、自己不喝先递给另一护卫。
“公子,要不要喝些参茶?他们里面且需好久呢!”
半躺的护卫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必了,我心里记挂里面、喝不下。”
那护卫原是无异。
另一护卫安慰道:“公子不必担心,三公子和大君从来都没败过,区区一个吴丹阳怎么能赢过咱们呢,他们绝对想不到不过一夜咱们就布置好了一切!现下您的伤才更要紧,您若是没了精神、之后的事可怎么办呢?您就安心歇息吧!”
无异轻叹一声,他何止是牵挂承平和赵熹?无论父子二人关系如何,他的身上始终流着燕乐的血,今日是燕乐的葬礼,他却只能躲在马车上、连一柱清香都不能上,身为人子岂不愧疚!可无论是何种缘由,燕乐终究是因他之事被气死,就算他到了灵前、就算除掉吴丹阳洗刷冤屈,燕乐会原谅他么?无异摇了摇头,自嘲一笑:“你说得对,如今我才是累赘,我得照顾好自己才行!拿来吧!”
无异向护卫伸出手、接过参茶,刚喝了两口,马车外忽有金鸣马嘶。护卫忙立起上身将无异护在身后,只听车外有人喊:“大公子,国公出殡您不去相送、反而躲在这里,怎么,是无颜再见郡公么!”
燕乐沉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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