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非一朝一夕之事,第二日承平又召了丞相、户部、兵部及赵熹和诸武将议事,诸人讨论推演,终将南征大致分为三步:先兵分两路攻下胶州、再文武并用收取庆、湖二州,最后跨江平江州,至此大局已定,其余诸州难成大事。其中最难自然就是平定江州黄氏,不过在此之前,要先解决胶州。
胶州老国公也是一代英豪,行事果决手段狠厉,胶州本就地大物博,在老国公经营下蒸蒸日上,成为一大强州。可惜老国公后继无人,现任郡公吴衍能力平平,又不巧遇了两次洪灾,州内民生一落千丈。单是如此倒也罢了,偏偏他的妹妹吴丹阳和他的儿子吴传之非泛泛之辈,野心颇大,非想逼着吴衍做出一番事业,可吴衍心向平和、更信任近臣林波,内两方斗法、外各州争斗,胶州竟一日不如一日。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胶州纵跃三江、贯通运河,北山南湖、西田东海,稍微休养又是粮米充足,何况运河直通江州,一旦胶州遇险江州便可从运河北上支援,虽是一州、却可得两州之力。
正因如此,朝廷才对其越发垂涎。之后朝会,承平正式宣布南征,并任命赵熹为征南元帅、赵福为副帅,王安、秦英为参军,燕无异、马双九、陈雄等为将军,帅兵士百万,南平逆朝。
出征之日定于六月十五。京都东城门前百官栉列,东城门外军士泱泱。点将台上陶希仁宣召完毕、众将皆领命而去,唯余赵熹仍跪。陶希仁退开一边,承平走上前来,从侍官托盘拿起一卷旌旗,捧到赵熹身前。赵熹举臂过颅,承平将旌旗递过。
今日赵熹穿着的是北征后承平赠他的那套甲。这些年承平又赠了他两套战甲,一玄一金,好看得紧,可就像他仍用着游云枪,赵熹最喜欢的还是最初的那套银红相间的铠甲。
铠甲随赵熹历经百战,许多地方都重修过,原来的银凤披风也早已损坏,换成了纯红披风,映得赵熹英姿勃勃灼然逼人。承平看他单膝跪地双手高举,恍惚间回到平卫交界的小树林,赵熹也是如此跪在地上,将刚刚杀完人的宝剑呈还自己。
那时自己在想什么?这样冠绝天下的人,非江山万里不可聘,非千古英雄不可配。凭什么我不是英雄?
承平又向前走了两步,将旌旗重重压在赵熹手中、同时紧紧抓住他的手,赵熹抬眸看他,一双眼比夏阳还烈。承平又喜欢又骄傲,抓着赵熹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三十年前你助我树威立足,三十年后你为我建功立业。我的**因你而始,我的宏愿由你而终,百万大军已有,我交于你,等你凯旋!”
赵熹粲然一笑:“定不辱命!”
承平重重一握,然后放开双手,退后一步。赵熹盯着承平,站起身,双手撑旗一展,一面红底墨字、龙凤压楣的帅旗迎风而扬,众人只见金龙火凤从旗上旋舞而出、直冲九霄!众人揉揉眼、抬头再看,龙凤不见,承平赵熹并立点将台上。
“出征!”
同一天的另一边,江州长明城中,黄安文正在迎娶静安公主。
按理说静安为公主、黄安文不过郡公公子,二人成亲该是公主聘驸马才是,舒太妃也曾向黄郡公、也就是现在的大将军争取,但她们母女寄人篱下、又无甚凭依,平日生活都要仰人鼻息,如此事情黄大将军又怎会听她意见?敷衍两句也便了了,舒太妃只能同意。
不过黄大将军总算还是顾及奔先帝而来的臣民,在黄府外又建了安临园,当做黄安文和静安公主的府邸,让静安公主不必服侍公婆叔嫂,免了日后口舌。
安临园披红挂彩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热闹非常,程草堂作为黄安文心腹替其在堂中院里招待宾客。虽说是招待,但程草堂从来内敛少言,黄安文也不指望他能左右逢源,只是程草堂已被封为校尉、不日便要去原阳镇守,黄安文想着让他趁此机会多结识些人脉,日后军中行走也更容易些。
程草堂也知晓他的好意,虽有些不愿还是打起精神勉强应对前来拜会的官员,大家都知道程草堂是黄安文最得力最信任的心腹,看在黄安文的面子上也不会对他为难、反而多有奉承,程草堂稍稍忍耐一些、看上去就是相谈甚欢。
不过并不是谁都卖黄安文这个面子。席至中时,大家推杯换盏欢谈兴事,忽听有人高声道:“不过是年纪小些、长得好些,哄了女人高兴就得了好处,北边的李承平如此,咱们这里这不也有了么!只盼儿郎们有些志气、不要自甘轻贱,不然男人们皆如此、江州如何能昌盛!”
舒太妃有自己的坚持,必须让静安公主的儿子继承皇位,为了争取保皇势力,黄大将军也同意如此,因而谁能娶静安公主、谁就是黄大将军实际的继承人。黄安文就是那个人。理由很多,黄安文年纪不算太大、还未娶妻、还是将舒太妃和静安公主接出京都的人,与静安公主成亲也算合适;更重要的是,黄大将军喜欢他、看重他、希望把家业交到他的手上。
许多人只看到了前面的理由,自然就会觉得黄安文是靠静安公主上位,刚刚那番话,自然也就是讽刺他的。大家抬头张望,寻到说话之人,果然是黄大公子。
程草堂黑下脸,他想了想,快步走到黄大公子身后,斟了杯酒,向其敬道:“末将虎牙校尉程草堂见过大公子。常闻大公子英名,一直无缘拜会,今日有幸见了,唐突前来,想敬大公子一杯。”
今天黄安文大喜,程草堂不愿闹事,只是想借敬酒之机提醒黄大公子,叫他收敛一些。可他疏于人际,亦不明大公子性情,大公子见了他非但没有顾忌反而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黄安文的一条狗,也敢来敬我!”
大公子说完便要打开程草堂敬酒的双手,但程草堂武艺高强、又岂会让他得手?双手一抬,大公子拍了个空,反而自己被闪了一下、险些栽在地上。大公子怒起,起身骂道:“你得意什么?你不过是个野种、不知被黄安文看中了什么一路提拔才爬到校尉的位置,现在居然还敢跟我翘尾巴!黄安文想学汉武帝蒙骗女人上位,可你不是卫青,你只能算个韩焉罢了!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肮脏东西,我倒要看你们主仆能得意到几时!”
程草堂面色铁青,恨不能揪住大公子狠狠揍他一顿,可他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记得今天的日子,他不能给黄安文惹麻烦,于是闭紧了嘴,不言不语。大公子更加得意,还想再骂,忽听一声惊呼,有人身子一歪、正撞在大公子身上,那人还端着酒,泼了大公子一身。程草堂一看,竟是曹星。
“诶呦,大公子!对不起对不起!小的,小的喝得有点多、没站稳!您衣服都湿了,这可怎么办!得快换件衣服才行!”
曹星腰都弯到了地上,一边赔罪一边向程草堂挤眉。程草堂了然,向下人道:“大公子衣服湿了,快扶大公子去换件衣服!”
大公子哪里不知道曹星是故意的!他不认识眼前这人,但看他打扮就知道非富非贵,八成是借着大婚来巴结黄安文!大公子越想越觉得可恶,推开下人抄起桌上酒壶就往曹星脑袋上砸,程草堂哪里能叫他得手,一把将曹星拽到自己怀里,抬手挡住酒壶,他臂膀如铁,酒壶四裂、清醴四散。
大公子犹觉不足、还要再打,恰黄安文赶来,怒道:“大哥,醉了就睡一觉,非要闹到父亲那里你才甘心么!”
大公子一停,转身看向黄安文,虚张声势道:“你少拿父亲来压我!要不是因为公主喜欢你、你以为父亲会多看你一眼么!”
“公主成婚国之大事,各州各方具来恭贺,你竟在这里闹事!你虽是我大哥我却不能不管!”黄安文懒得同他多说,只向程草堂道,“草堂,大哥醉了,扶他下去休息!”
“谁敢动我!”
程草堂早就想打他了,抬手敲在他脑后,大公子话还没骂完便软了下去。程草堂将他推给仆人,仆人立刻将人扶走。宾客们见大戏落幕立刻又热闹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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