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玺贵重,赵熹不敢将它留在前线,当晚便下令命李温秘密护送国玺回京,由韩东、杨蓝月等明武堂武士保护;同时遣使者持黄庭玉信物至长明,通知黄安文黄庭玉被俘、吴传之已死、国玺已归正统等讯。
黄安文气得发抖,黄大公子安排不密、将老爹送入敌口;长明守军行令不快、看着北军逃回营地;吴传之更是反复小人,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无端送了性命。
正焦头烂额,又传来消息说汉城已失,赵熹已准备围城。逃已逃不掉、躲也躲不过,事已至此,只有背水一战了!
赵熹送走李温、韩东等人,抬头一望,见月圆星淡天空浩瀚,不由叹息一声,怀章正抱了披风出来,见状也抬头望月,感怀道:“月月月圆、岁岁月圆,今又月圆。圆月去而返,故人离难归。”
赵熹笑问:“怎么,想家了?”
怀章为赵熹披上披风,望着明月、怀想当年:“有点,但也有别的……今日见到吴公子头颅,颇为感慨。想当初大君大婚,裘、燕、黄、吴、公孙几位公子和吴小姐俱在,加上陶公子、福大哥、敬德、王爷和您,天下青年俊才集聚一堂,大家赛诗比武、觥筹畅谈,好不意气、好不热闹!红绸鞭炮、推杯换盏,英雄美人、豪意相交,那时先皇还在、朝局稳定,黄公子乖巧可爱、吴公子风度翩翩、吴小姐沉鱼落雁,两位公孙公子虽立场不同、却也算不得是坏人,我一度以为日子可以这样吵吵闹闹、欢欢笑笑得过下去!谁料到转眼间大家各奔东西、先皇、公孙、吴氏更是相继丧命……有时我会想,如果时间能停在您大婚那天,多好……”
赵熹道:“人生四喜,与相爱之人携手自然是幸福得意,但那时我还是个无名小卒、我还没有百万兵马,要我停在那天、我可不肯。”
怀章赶忙解释:“大君,我……”
“我知道,你只是不忍曾经的朋友死去。”赵熹仰着头,明月纳入他的眼中,“你也许觉得我冷酷,但我始终觉得死亡并不可怕,更不可悲。所有人的结局都是死亡,我也会死……”
“不会的!”怀章急急打断赵熹,“您怎么会死?您不会死的!”
赵熹笑了起来:“我也是人,怎么不会死?也许会死在战场、也许会死在病中,也许只是有一天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便一命呜呼,这可是最丢脸的死法了。死法千奇百怪,但终究会有一死,能死在卫道之时、能为自己而死,那就是最幸运的了。我不知道我会死在何处,但死得时候一定万分不甘,可不甘心不代表会后悔。我做事尽极、有一天当真死了、也是技不如人、算不过天,畅快一输、有何可悲?该高歌才是。”
怀章转头看着赵熹,眼泪汩汩而下。曾经他也为赵熹的出征惴惴不安,开始有人安慰他,那可是赵熹、不会有事;后来有人劝慰他,那可是赵将军,怎么会有事?再后来大家不解,那可是赵元帅,怎么可能会有事?是啊,那可是所向披靡的赵熹,强大到自己的担心都变得杞人忧天,他不会败、不会死,矗立在军营、撑起所有将士的信仰。
可他终究是人、逃不过伤老病死,连他的金丝甲都已伤痕累累、赵熹又还能征伐几时?赵熹此生当歌,他的陨落也必颂为传奇,可对怀章而言,赵熹不单是一段故事,更是自己的知己、自己的梦幻、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同类,他怎忍心看这样鲜活艳丽的人变成只言片语被压进陈腐书册?一想到如此,怀章就痛苦不已。
赵熹看怀章泪如泉涌笑他多愁又感他真情,替他拭去眼泪,柔声道:“哭什么,我不好好的在这里么?国玺已在我手中、长明城破就在眼前、之后南方各城各州都不在话下,南征胜利在望。等我班师回朝、天下一统,承平承天运而王、我也只能随他困在宫中,再不会金戈铁马、也不会刀山火海,等着老病而死、也就是世人眼中的福寿完满,那时说不定你都先一步去了,这眼泪岂不白流?”
怀章攀住赵熹手掌:“那就太好了。我此生坎坷、遇见大君才有了起色,身边人越来越多、竟怕起孤单来。大君,我只以你为知己,你一定要先送了我去、好不好?”
赵熹笑道:“好好好,我必看着你寿终正寝、定不叫你孤孤单单,这样总行了吧!”
怀章这才点了点头。
如今南征形势大好、可谓胜券在握,赵熹却并不着急,他派兵围城之后停了下来、只等着承平下令。承平收到国玺后立刻昭告天下、判黄氏谋逆、篡权等十罪,并派使者执御令至伪朝各州,敦促各州速速投降请罪,并传谕天下,召中立的庆州入朝听宣。
庆州本在西南自称一派、不愿受人管辖,眼看胶江皆落、就连北方夷狄都向北朝俯首称臣,自己一意孤行怕也难逃征讨,不如早些投诚换些好处。于是向听从召令、送嫡长子和重臣北上朝见承平。南方诸州除琼州外只想着靠江州抵御北方,湖州已覆、江州要丧、庆州要朝、他们更不敢自行其是,可承平又要追究他们之过、他们也不敢就此投降,只得面上逞强、又悄悄派人联系北朝、希求免其罪、保其爵。
承平却不肯。江山万里、寸寸难行,灌了血堆了尸才填海平山,不取消州府自治、骨肉相残之祸仍要覆演。庆州也好、南方诸州也好,绝不可能保留州官世袭之制度、全要改为中央派官管辖,庆州肯入朝则如燕、裘封爵赐赏荣耀世袭,南方诸州肯迷途知返就保其官禄、全其性命,若不肯,吴、黄两家便是其下场。
两边就此僵持下来。江州这边朝廷派去劝和的使者被黄安文斩首挂在城墙向北军示威,北军上下激愤,赵熹不再等待,下令攻城!
此次进攻不单是攻占长明,更是攻破各州最后的幻想,赵熹集合精兵猛将、分三路从东南西共同出击,各类火器尽用,希早日破城。但存亡危急,长明也不会坐以待毙,黄庭玉被俘后黄大公子仓惶出逃、黄安文趁机下令将其党羽抓的抓杀的杀收的收,虽损失惨重,但城内留下的人全都是精诚赤血一心卫城之士,上至州官下至百姓,众志成城同仇敌忾,加上长明百年来不断加固的城防,这一场仗,注定艰难。
新春,长明难得的下起小雪,飘飘扬扬,落在赵熹肩上一片赤火之中。赵熹跨在马上,看眼前青砖巍巍楼宇森森,身后旌旗涌动甲光凛凛,赵熹向身边程草堂问:“草堂,你说我们多久能攻入长明?”
程草堂皱紧了眉:“长明军民虽困却气势如虹,要打败他们怕要三年五载,其中不知会有什么变故,胜负也未知。”
赵熹笑道:“在本帅,一年半载足矣。”赵熹提起枪凌空一划,光在枪尖融成冰、凝成铁,“铁甲照黑城滔滔潮立,揽江平寰宇唯我赵熹,儿郎们,随我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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