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明武堂总部内,赵熹听完韩东汇报,深深叹了口气:“一百多万两……”
韩东立在他身前,谨慎道:“目前还未调查清楚、数额还不能确定,只是再查下去会涉及朝中其他大人,故属下先奏明大君、请大君指示。”
赵熹仍想着这一百多万两:“如此大的亏空,就是我想补、也给他补不上啊……”
韩东犹豫道:“咱们堂里的账往来数目倒是不少,若大君您需要,也可以挪出几十万两了,其余的、也可再向户部去要,咱们拿钱对面都不怎么问的……”
赵熹摇了摇头:“咱们行事总有人看不过眼,如今又未有大事,、用的钱反而多了起来,岂不惹眼?何况本就是淳儿的过错,怎么能让你们担下?”
韩东倒不怎么在乎这些,明武堂本就是赵熹所建、自然按赵熹的意思行事,赵熹想保李淳、明武堂当仁不让,哪怕因此被他人指责攻讦也在所不惜:“可要是堂里不出手、您从哪里弄这些钱呢?府库是您的也是王爷的,您用里面的东西王爷必然会知晓,何况府里怕也没这么多银两。”
赵熹倒也想得开:“其实兵部这些事大家都清楚得很,只要节制有度、就是承平知道也不会在意;可没想到淳儿心这么大,拿就算了、还拿这么多,拿了这么多又没用自己身上、反而要去当孟尝君,我就是有心护他、又怎么替他遮掩?左右是他做了错事、承平是他爹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就让他自己担着吧!这件事,你到此为止吧。”
韩东应下:“是。”
赵熹又道:“还有件事我想了许久,趁今天也跟你说了吧:我打算解散明武堂,到时候你是想入朝还是回江湖去?”
韩东如雷震耳:“什么?解散明武堂?您不需要明武堂了么?”
赵熹笑道:“明武堂是一把利刃、也是一柄重盾,南征能如此顺利少不了明武堂的情报支持,从山水到朝野,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有了明武堂、我才能在敌方的地盘占据地利,若没你们,天下且动荡呢!这赫赫功劳,必要天下人知晓!但如此强力一旦为人知必然遭人妒,你们又都是江湖人,朝堂险恶怕你们躲不过。”
韩东忙道:“若是因为此大君不必担忧,咱们这么多年与朝中往来颇多,倒也非无自保之力。您已不能入朝、战事一停军队慢慢也不再受您掌控,再解散明武堂、岂非自断臂膀?”
赵熹又笑:“你对我好、担心我,我都晓得,但我又没打算跟承平对着干、留着你们早晚也是归入朝廷。而且我已经老了、天下终究要交到温儿淳儿手上,可他们、怕没有能力驾驭明武堂。”赵熹又叹,“都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其实权力亦如是。明武堂本就是探听消息的,但多知易惘、过听则疑,温儿淳儿天分有限、历练又不足,你们在他们手里大材小用、反受其累,不如趁此解散了去,至少你们全身而退。”
韩东颇为感动,抱拳拜道:“大君对我等体谅之情我等铭记于心!此生能为大君做二三事,韩东荣幸之至!”
赵熹笑着将人扶起:“能有你们为我奔波、我才是感激不尽!还得劳你再辛苦些时日,看看大家想往何处去,若还想为国尽忠我尽量安排入军中;想要归隐田园或浪荡江湖,自有安家费。明武堂非就此消失,在各地的产业可转做经营为主,赚的银子给大家分了去,以后虽不算同僚、却还是朋友!大家有什么难事也尽管来找我,你们为我尽忠、我必不会辜负!”
韩东一一应下,又郑重道:“好,我这就交代下去,叫大家自选出路。大君,哪怕明武堂中人天各一方,您需要时一声令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熹拍拍他的肩:“我信你!”
李淳的事远没有赵熹对韩东说得那般轻松。回到平园后赵熹一再斟酌、希望想个让承平不那么生气的说法,可承平本也不会因矫饰动摇,想那么些反而叫承平觉得赵熹溺爱李淳。赵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
承平果然大怒:“我本还觉得他这差事办得不错,没想到尽是欺上瞒下、结党营私之事!我还没当皇帝呢,他倒惦记上了!”
赵熹忙劝:“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淳儿哪里会想这些!他拿银子不假,可他不是跟你二哥学的么!你二哥在兵部不干不净、你又叫淳儿跟着他,可不有样学样么!何况他拿了钱许多都用来给我买东西,这也算一片孝心啊!”
“他就是为了叫你护着他、所以才故意向你讨娇呢!”承平气道,“二哥和魏氏是贪、可他们才贪了多少?何况本就是我叫他们贪的,不然我怎么安心!李淳呢?我叫他去学做事、学官场里的门门道道、为的是知而后止,可他呢?他竟乐在其中!还敢结党!他想做什么、做李二么!真能做成李二我还与有荣焉,只怕就是二世炀帝!”
赵熹不满地啧了一声:“什么二世、什么炀帝,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现在你骂淳儿骂得欢、当初在京都伴读平州送来的银子难道咱们少用了?不也都为自己架桥了么!”
“那怎么一样呢?那银子本就是给咱们花的,又不是我贪的!”
“定北时的军费,难道你没贪?你没拿一点、我的铠甲、我的马、我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都从哪里来的?”
承平更加委屈:“你也知道那些钱都给你花了,你还说我!”
赵熹晃着身子一步一跨走到承平身边,摇着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我知道,你贪的银子要么用在正处、要么用在我身上,虽是贪、给平州和李家带来的好处是金山银山、千万百万银钱都换不来的!其实我南征也是,收缴的财宝交一半留一半、给将士们分完剩下的都进了我的口袋。所以淳儿拿一点我并没觉得有什么--本来么,大家辛苦干活,难道连这点好处都没有?那谁还跟你干呢!”
承平重重嗤了一声:“这怎么一样!此一时彼一时,乱时权谋机变、治时伦理纲常。咱们那时候别说钱财,就是人命也不过草芥一般,没有那些钱就没有我们的今天!可现在不同了,眼看天下太平、朝无法度不兴,尤其咱们以后、若还同咱们一样随心所欲、咱们辛苦拼下的基业真要二代而亡了!这些都还能教、淳儿必也懂得,可叫我心惊的是、他结党啊!”
承平深深一叹:“我知道,淳儿对咱们一向尊敬爱戴,如今朝中咱们说一不二、他也绝不敢有二心,他拉帮结派为的不是咱们、是温儿啊!这叫我怎么放心!”
赵熹伏上承平的背、头靠在承平肩上:“你的担心我知道,都说温儿像大哥、但我清楚,温儿比大哥倔强,就连大哥当初也不愿退步、何况是温儿!可温儿和淳儿虽都比不上你、却也都非无能之人,当初你不愿屈居人下、淳儿又岂肯躲在温儿身后?这家业,他们必然是要争上一争。不过就像你与大哥兄弟情深,我相信他们会只做君子之争,日后绝不会置对方于死地的!”
承平握住赵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只怕他一时不慎走上歪路!你疼爱儿子、我却不能不教导他,这件事,总得想法子处理不可。我有个主意,不知你肯不肯……”
赵熹歪头看他:“什么主意?”
“咱们装不知道,把这事交给温儿……”
赵熹直起身子:“你要试温儿?”
承平点点头:“淳儿这么做,其实我并不意外,倒是温儿的性子、我总是摸不准,我想借此机会叫他们兄弟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哪怕俩人闹崩了、有咱们在、也不至于太难看,以后也有缓和的机会;若等到咱们都不在了兄弟才闹起来,怕真是不死不休了。”
赵熹往承平身上靠紧了些:“那就如你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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