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寝屋内,烛光忽明忽灭,来人被扣住肩,扭身以掌击出,径直朝着破窗飞掠过去想要逃走,临走前还投掷出柳叶飞刀朝着卫湃心口而去。
应玉堂旋踢一腿将飞刀尽数钉射在窗框上拦住黑衣蒙面人去路,手肘在来人背后重重一击,短暂交手几个回合便制服黑衣蒙面人,并顺手扯下面巾。
是个瞪着凤眼红唇紧抿的姑娘。
双手被反绑着,嘴巴里还塞着不明布团,脚腕上也被麻绳捆在一起,俞妍眼里的火都要实质化的喷出来。
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唔唔唔…”喊着。
应玉堂见她的目光只冲着卫湃去,并且满含恨意,沉思一瞬后悄悄问:“你认识?”
该不会是从前的相好被抛弃不甘心找过来要杀了他,爱而不得心生怨恨。
卫湃嘴角蠕动了一下,猜到她眼中透出的含义,无奈道:“不认识,但她应该与死者俞容有关。”
“俞容有一个妹妹,或许就是这位。”
“那她为何出现在书院?”应玉堂摸着下巴蹲下仔细打量,眼睛鼻子长得都挺小巧,是小家碧玉的模样。
“你是为你兄长的死因而来?”
俞妍把头扭向一边拒绝回答。
“她看上武功很低,没有危险,不如把她放开吧。”应玉堂对长得标致的姑娘总是带着莫名好感,特别是她这种即将要哭出来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卫湃转身坐在椅子上:“可以。”
俞妍嘴巴里的布条被拿出去,赶紧吐了几口口水:“呸呸呸……”手脚还被绑着,她挣扎了一下没有任何可活动的余地。
“别费劲了,省点力气说一说你为何要杀他?”应玉堂走向大敞四开破损的窗子,推开后直接坐到窗框上,一只腿抬起,踩在上面撑着手。
“我兄长被同窗害死,替他脱罪的人也该死!”俞妍提起兄长的死就怒气上涌,脑中是兄长口鼻出血的死状,被绑着的手握成拳暗自用力,如果绳索是杀人凶手,早就被她绞死。
应玉堂蹙眉:“他是来查真凶的,不是为什么人脱罪的。”
“你们分明和那个长孙初真认识!就是专门为了他来脱罪的!”俞妍一口咬定。
“种种证据都没有指证长孙初真就是杀害你兄长的人,案件还有待调查…”卫湃顿了顿,继续说道:“书院已被封锁,你却对书院内的事情全部知晓……你一直藏身书院中?”
应玉堂跳下窗框,不顾俞妍的叫嚷把她身上的黑衣扒开,露出里面的青色长衫:“你是书院的学子?”
俞妍再次闭口不言,只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赵为公和夫子们赶过来的时候,看见地上被绑着的俞妍面上的表情都很惊讶。
“林言,你为何在此?”
“她是来杀卫大人的,夫子们认识此人?”应玉堂依靠着墙壁,站着或坐着的时候都像没骨头,非要倚靠着点什么。
赵为公捋了一把胡子,眉目间尽是凝重:“他是书院的学子,与俞容一同来求学,是俞家表亲。”
“那你们知道她是位姑娘吗?”
“之前不清楚,每位学子都有单独居住的寝屋,而且是俞容带他来的,没想到……”赵为公问道:“林言,你到底是谁?”
“我是俞容的妹妹,俞家二小姐俞妍,之所以化名林言,是想要来书院求学,这才女扮男装。”俞妍贪玩,当初来书院也是背着俞容偷偷跟来,被发现后撒娇讨好才被允许留下,女扮男装在书院念书也安安分分,从未惹是生非。
“兄长和长孙初真争论之时我在场,后来约见在后山见面,兄长没带我去,让我留在房中温习白日学过的书卷……”俞妍情绪低落堪堪落泪:“没想到……那竟是和兄长最后一面。”
“卫大人是大理寺少卿,为人正直公正,就算与长孙初真相识,也不会徇私枉法,由他来彻查你兄长的案件定会还你一个真相。”应玉堂背对着月光淡淡说道。
“你们都是一伙的,当然向着他说。”俞妍并不认同,任何人她都不相信。
“无论你如何想,本官会彻查此案,你若是再阻碍办案,就将你拘押!”卫湃不容许任何人阻碍办案,口吻严厉震慑,说完不再理会一场闹剧起身离开。
“这……林言怎么办……”赵为公也感到头疼,书院学子忽然发现是女扮男装,而她兄长还死在书院中,死因尚未查明。
看向破损的窗子,乌云遮月,云锦书院似乎要开到头了。
应玉堂耸耸肩,走到俞妍身边蹲下,把她手腕脚腕上的绳子解开:“别再想着杀他,他现今是我的雇主,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想杀也要等出了云锦书院再杀。”
俞妍:“……”他们真的是一伙的吗。
俞妍经过盘查排除嫌疑,但也被列入保护对象,由禇思跟随保护。
书院内学子们恍恍惚惚,书院外的各大官员府邸也鸡犬不宁,圣上被奏疏上仿若泣血的文字闹得头痛,传下一道口谕,希望耳根子能消停几日。
距离南阳最近的便是隆威将军,一道口谕传出,带兵动身前往云锦书院,只半日便抵达山下。
如同迎接卫湃一样的阵仗,赵为公和夫子们全部去迎接,隆兴得身高体壮征战沙场不怒自威,半个眼神都未给他们,站在书院门口便分派卫兵值守。
“各个学子和夫子们无事不要外出,膳食会由卫兵送入房内,如果有其他事需得向我请示,如此才能确保每一位的安全。”
隆兴得的这番话无异于将所有人都软禁在寝屋内,本就烦躁不安的学子们敢怒不敢言,写往家中的书信也尽数被拦截,一封都流不出去。
“严夫子,那位将军太强势武断,我们只不过是想往家中去一封家书都不可以……”
“是啊,我们想出门去散散步也不行,被闷在寝室里快要变傻了。”
“虽然俞容被害的事情还未查明,我们也不能就这样一直不出门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严礼安面露苦笑:“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是一样的待遇,今日来看你们,也是向隆将军请示过的,他也是为大家的安全着想,暂且忍耐几日吧……”
应玉堂的身份也被隆兴得重点盘查过,她正发愁如何解释,卫湃断然开口:“她是我的护卫,和禇思一样。”
“性子如此随性,卫大人对属下还真是纵容……”隆兴得没继续追究,护卫的来历无非那么几种,家族培养或者暗地里训练出来的。
禇思寸步不离守在俞妍寝屋门口,初冬的天变幻莫测,晌午阳光照耀的时候能热出一身汗,傍晚冷风一吹,又能冷到手脚冰凉。
“你要站到何时?”俞妍打开门探头问道。
禇思抱剑像一颗笔直的松树:“明日会有卫兵过来与我换岗。”
要是站一夜还不冻傻了,俞妍内心腹诽:“我不会再去对你家公子下手,他身边的女子武功太高,我打不过,所以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禇思扭头看她一眼,摇头拒绝:“公子叫我值守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傻子。
“随便你。”俞妍转身关上门并合上插销。
应玉堂躺在榻上正准备睡觉,听见有规律的三声敲门声,慢慢悠悠拖沓着去开门,打开以后倚着门问道:“卫大人,有事吗?”
“你休息了?”卫湃嗓音冷淡,双手自然垂在身侧,白皙的肤色看上去毫无血色。
“还没。”应玉堂等着他未说完的话。
“去后山菜地……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卫湃也知道时辰不早了,这个时候去或许看不出什么,但案件毫无进展他辗转难眠,书院内被隆兴得看守着,学子们怨声载道他亦有耳闻。
“好,稍等,我加件外衫。”应玉堂被冷风吹的打了个喷嚏,回屋去翻找半晌,也只是找到一件灰扑扑的夹袄,套在身上勉强抵御寒冷。
卫湃诧异的看了一眼,从未见过如此不在意形象的女子。
“你……没有其他衣衫吗?”
应玉堂低头看向身上的穿着,还是那身兰府给她置办的嫩黄色长裙,上身套着灰扑扑的夹袄,拢了拢:“我觉着挺好的……保暖就行。”
一路走向后山都有卫兵值守,应玉堂跟在卫湃身侧,面对卫兵们时不时投递过来的视线,不明所以。
她不就是穿了一件旧衣衫,没那么惹眼吧。
踏进后山菜园周身温度瞬间回升,靴子踩进泥土中是软软的触感,有种要陷进去的感觉,抬脚看向鞋底,沾着泥。
“俞容的鞋底也有泥,证明他确实来过。”卫湃知道应玉堂在想什么,开口道。
菜园的泥土气息夹杂着冬夜的寒凉,每一处都仔细查过后,并未有任何发现。
月明风寒,应玉堂揣着手隔不远看向卫湃。
鼠灰色大氅里面是月白色长褂,冠玉束发如墨如瀑,侧脸像是被笼罩在月光下,朦胧看不真切。
“回去吧。”卫湃走到应玉堂身前,挡住头顶月光,视线变得暗淡下来。
应玉堂慢悠悠往嘴里塞了一条小鱼干,有点硬了,细细嚼着,伸手递过去:“吃吗?”
白净的手心上指腹和手心有不同程度的薄茧,是练武人善于用兵器的象征。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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