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枝的下颚被他捏的生疼,眼眸被疼得出了水,凤眸此刻变得可怜兮兮的。
“薄枝,说,跟踪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裴怀瑾薄唇轻启,将她的脸捏过来,盯着她。
她身体一踉跄,与他衣衫相贴。
这次她真是倒了大霉,拔了老虎屁股的毛。
“窝………”薄枝张口,却说不了话,她使劲拍他手,示意放开。
裴怀瑾将她扔至地上,寒眸生冰,看着薄枝摔倒,而后轻咳。
若她是谁的人,裴怀瑾则断不能留她。
一趟公差,损失一条官员的小命,是多么正常不过的事。
薄枝脸颊已经被捏出了印子,红的有些骇人,可见这男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解释道:“我是看天色下雨,你却打马出城,担心你路上出事,来给你送伞。”
薄枝嘴巴一撅,“谁知道你会来这里啊?一个人对着墓碑,看着还怪可怜的,自然是不敢打扰你。”
她抬头看他,眼眸净澈无比,言语发自肺腑。说话半真半假。
也不知道这能不能骗得过他,她想。
“我如何信你?”裴怀瑾沉着眸子问,目光带着审视。
“我的马在山下,担心淋雨,我还特意带了两把伞呢。”
薄枝叉腰,脸上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也随他在不在意。
事实上,仅凭两把伞证明不了什么,真正决定她今日生死的,还是裴怀瑾。
可她看到了这座墓,看见上面的字,这才是真正的秘辛。
“你放心,我不会将你今日之事说出去的。”
薄枝望向身后,那是裴怀瑾母亲的墓,虽然她不知墓为何要建在这里,但此时若被圣上知晓,难免会怀疑裴怀瑾的忠心。
所以,他是真的忠于那个杀了他外祖与母亲的人吗?
薄枝将疑问悄悄按在心底。
裴怀瑾想从她说的话与脸上寻出漏洞,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坦坦荡荡。
要么她说的是真的,要么是她伪装的天衣无缝。
当真是不乖,一身乖戾。
裴怀瑾眼色晦暗,薄枝这一身反骨,让他很想折断。
“你最好将今日看到的事情忘记,若是说出去......”
不待他说完,“若是说出去,我的命给你。”
薄枝发誓,她不屑用此事威胁他。
况且,命可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如今用来发誓,她想着回头杀他时得让小六多砍上他两刀。
裴怀瑾及时收了那危险的想法,巫马思对他说过,切忌杀戮,否则他会被内心的暴戾反噬。
“好,再加上一点,今后,你为我做事。”
裴怀瑾冷着声音要求道。
薄枝歪头,暂时不懂他想做什么。
眼下,小命要紧。
况且,难道他说什么她便要去做吗?
怎么可能。
“好。”
此刻她犹如签了卖身契,浑然未决不久的将来,裴怀瑾凭借此事,是怎么好好折磨她的心灵。
而裴怀瑾没有立刻杀她,也很简单,将薄枝放在身边,若她老实的话,他不介意让她多活一会儿。
两人达成某种契约,薄枝才彻底放松下来。
刚刚裴怀瑾那狠辣的表情,真是不多见,见一次她心慌一次。
看来她这夜里的噩梦,是不好除了,她暗自摇头。
他们在山中已经留的够久,应该回去了,薄枝捡起地上落下的匕首,交还裴怀瑾。
刚刚躲开的那一瞬间,她确实感受到了他的杀意。
裴怀瑾缓缓接过,而后绕过她,取走了留在墓前的酒。
二人下山,出了树林,便见骑来的两匹马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一起。
薄枝看了眼裴怀瑾,先行上马,而她的马上,确实挂了两把油纸伞。
客栈,薄枝与裴怀瑾先后跨过门口,彼此的衣衫被雨水淋得微湿,而旁边的男人尤为狼狈。
白色的外袍下摆沾满了泥土,披散的黑发微湿,清晰的五官舒展,他恢复了一脸清淡模样。
松夏他们早已休整好,精神恢复许多,在驿站一楼的酒桌上吃小食,小六、熊讷、江容他们都在。
薄枝与他们撞上,几双眼睛相对。
“主子,你这是去哪里了?怎的弄的一身湿?”
松夏身为侍女 ,率先发现薄枝的红衣上的湿濡。
薄枝看了一眼裴怀瑾,随意摆摆手,“没事,外边下雨了,淋得。”
经她这么一说,熊讷将目光放在将军身上,显然,他家将军被淋得更惨。
但也丝毫不掩饰他家将军的玉姿俊容。
“行了,你们吃,我先去换衣。”薄枝和松夏与小六说道。
这衬得裴怀瑾万分沉默,但他也上了楼,将白衣换下。
晚间,一行人在客栈吃饭,定了明天的行程。
因上报朝廷的奏报陈明事故缘由,但为了求实,他们还需去云台坍塌现场探查。
一早,一行人出发,山阴县云台建在水坝附近,于城外五里处。
马车抵达时,恰是附近村民晨起劳作的时刻。这样一辆高大的马车就格外引人注意。
薄枝在车内观望,这里是多条水系交通之处,居住村落甚多,路上常遇行人走过,马车逆流前行。
到云台附近,才停。
一行人下马步行。
薄枝从马车上跳下来,拍了拍手掌蹭掉灰尘,张望四周。裴怀瑾紧随其后。
因没有人领路,薄枝拉住一个附近路过的村民,问道:“这位大哥,你知道修建的云台在哪个方向吗?”
村民一双惫懒的眼睛微眯,警惕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绷着的嘴皮微动,沉着浓重的乡音说:“你们问这做什么?”
见状,薄枝脸上摆出气愤的神情,语气自然道:“我们是山阴县的商户,听闻这云台竟然塌了!这哪得了啊,我们交了这么多钱给他们建云台,就让他们给我嚯嚯成这样?”
她手指指着前方的路,气得轻颤。
随后,她又叉着腰长长叹息一声,继续道:“前些日子我们跑了外地做生意,所以才没来得及参加抗议,听说县里已经有了好几次民乱,所以今日想来看看这云台究竟塌成了什么个样子。”
那村民大哥闻言面色微微动容,他们也是这其中的受难者,对官吏尤为愤恨。
“这样,你们再继续往前走,翻过这条河,就是那啷个云台了。”
“好嘞,真是多谢您了大哥。”薄枝微微拱手。
那村民随意摆了摆手,叹息一声,扛着肩上垦地的锄头走了。
薄枝挺直了腰身,变脸戏法般就消除了那村民的戒备,熊讷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他看了眼将军和江容,镇定的很。
只有他收不住脸,他一大老爷们头回见如此善交的人。
这薄郎中果然如传言那般狡猾。
松夏与小六则一脸淡定,对主子这副做派见怪不怪。
“好了,走吧。”薄枝对松夏他们说道。
身后江容依旧抱着他那把刀,看了眼处于惊讶状态的熊讷,伸手把他微张的下巴合上,跟随在裴怀瑾身后走了。
果然,如那位村民所说,他们看到了河对岸坍塌的建筑,原本应该高高耸立的云台,此刻已经从中间夭折,石灰色的砖瓦稀碎,甚至已经堵住了一半的河道。
听闻倒塌之后,还有村民在废墟之下,挖出了七具尚未来得及逃走的壮丁。
裴怀瑾站在河边,望着对岸倒塌的云台,压断了通往对面的竹桥,人无法穿梭。
薄枝则负手立在他身后不远处,眉眼显山不漏水,想看裴怀瑾怎么查。
男人弯腰蹲下,将手伸入河水中搅动,而后只见他从水中摸到了什么物件,拿了出来。
云台皆是以坚石修筑,即使地基以上也是用了防水流侵蚀的粗壮木料,前方倒塌后都是碎石。
可裴怀瑾竟从水中摸出了半块小臂长的折断木料,且这木料轻薄,经水流浸泡,竟然已经变得松软无比,他手掌用力,那木料便碎成了两节。
薄枝将这些看在眼中,“看来用这些材料建云台,倒塌是必然的结果。”
她走上前去,裴怀瑾已经站起了身,看着手中的劣质木料,沉思。
“走,去找几个村民问问。”他沉着眸子率先转身,明显对发现的问题压着脾气。
“哦。”薄枝跟上。
来到田间,多数农民在春种,等待今年的秋收,裴怀瑾薄枝的衣衫与气度与他们格格不入,可农民都在忙手中的活计,没有人注意他们。
薄枝见状,主动走到一个老大爷面前,帮他把背篓中的杂草抱起来,然后跟着做活。
裴怀瑾也走过来,默默帮着除草。
那穿着灰褐麻布衣衫的大爷见陌生人帮忙,连忙道了声谢。
薄枝也借机攀谈起来:“大爷,我们是县里做生意的,前段时日出去跑货。回来后才知道这里的云台给塌了,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大爷闻言,耕作的动作一顿,遂即叹了口气。
“还不是那些当官的,他们胡作非为,那云台自从建了我们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事。”大爷沧桑的声音略有浑浊道。
“怎么会不是好事呢?云台建了可以缓解水患,还可以解决全国的旱涝。”薄枝回。
“都是个屁,那些当官的都把人当畜牲用,征我们的税,用我们农民的人,有多少人因为这妻离子散。”大爷情绪明显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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