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透秦河的胸膛,距心脏仅在毫厘间,还真是老天保佑,若是再歪一点,直接不用抢救了。
因为伤得太严重,就算取出子弹也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果不其然第二天晚上秦河又进了急救室一次。
秦河面色灰暗好似笼罩着一层雾霾,这期间他醒过两次,其他时候都是处于昏迷状态。
封景逸周围气压低迷,一动不动的在那儿看了好久。
莫灏犹犹豫豫地走上去:“景逸,你好几天没休息了,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我看着。”
封景逸过了三秒才转头看他,瞳孔里空洞无物,倒映不出任何东西,那静寂无声的模样令人心惊,他从来没见过封景逸这个样子。
“……”
封景逸沉默片刻,转身走了。
莫灏无声松了口气,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秦河,默念道,小子,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要不然景逸这辈子……他摇摇头,又叹息了一声。
黄建勋被捕,因故意谋杀被判处死刑,证据确凿辩无可辩,黄冬生暂时被扣了下来,封景逸决定要翻脸的时候,证据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说去休息其实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林路跟着他,也辗转不停地忙了好一段时间,神情间也显出些疲惫来。
……
秦河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了高级病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因为伤势较重,要在医院很长一段时间了,秦河却完全没有病人那样苦闷和不耐烦,待人礼貌又温和,护士小姐姐们还挺喜欢来给他做检查的。
封景逸提着营养餐进来的时候,医生刚检查完,道:“封先生恢复得很好,请继续保持现在的心态,心态平和更有利于康复。”
“谢谢。”
秦河看到封景逸时眼睛一亮,很是愉悦地喊:“哥,”顺势挪上枕头,眼含笑意地等着投喂,他还在观察期,只能吃一些流食,医生交代少量多餐,封景逸就任劳任怨地给他喂吃食,一次不落。
两人每天在一起,接触的时间是以往的好几倍,而且封景逸对他有求必应,绝不苛待,他怎会心情不好呢?
虽然受了伤,还差点死了,但是秦河却觉得很值,起码能天天见到他哥,还能接受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心。
封景逸垂着眸子,如一块上好的润玉,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两人之间的氛围宁静而美好,秦河心中一动,咽下口中的粥,道:“哥有这样服侍过爸吗?”
封景逸搅着粥碗的手一顿,道:“为什么这样问?”
秦河:“觉得哥照顾起人来还挺熟练的。”
“服侍过。”
封景逸收了碗筷,侧颜平静淡漠,看起来并不想多说。
秦河最近也是有些恃宠而骄,没发现不对劲,他道:“什么时候?是爸住院那次吗?”
封景逸抬起头,眼眸深深地望着他。
“不是,是高中时候我叛逆,不听管教,父亲气的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下来。”
陈叔也说过,自从那次之后封景逸就听话了,再也不闹了。
秦河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直觉告诉他,接下来封景逸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他想补救,可是,来不及了。
封景逸嘴角牵起一个笑来,道:“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是假的,是父亲为了让我内疚故意从楼梯上摔下来。”
“他总是这样……”他轻轻低喃,好似呓语。
“秦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你救了我,为了救我你差点死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
秦河这时才发现他眼底藏着深沉的悲切,心里一慌:“哥,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呵呵,”封景逸自嘲的笑了起来,“二十多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
“我以为我能还清,我以为我可以……”
秦河一动便觉得胸口钻心地痛了起来,想要拉封景逸却又只能无力的坐回去,慌道:“哥,不是这样的,唔……哥、你……”
封景逸眼中一片凄凉,似陷入了某种挣脱不开的绝望,徘徊、无力,看起来比床上的人还要惨。
秦河发现他状态不对,连忙按动了床头的呼叫铃。
一阵手忙脚乱,大呼小叫之后,秦河被人按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昏迷的封景逸被人带了出去。
秦河恢复了点力气,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他哥呢。
莫灏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的床边,道:“死不了。”
“你抢救的时候你哥几天几夜没合眼,不眠不休地守着你,等你醒了又来照顾你,我们都以为他没事,他看起来那么正常……”
“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给他打了镇定剂,现在他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说真的,”莫灏抱起手臂,“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副模样,他那天和你说了什么?”
秦河复述了一遍,末了他道:“是我太冲动了,可是我只是想救他,没有别的意思,也不想用这个拴住他,胁迫他。”
莫灏摸了摸下巴,他觉得秦河确实是坦诚的,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他不可能瞬间想到这些,而且不一定能把握事情完全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也不可能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只是封景逸太敏感了,这样的招数封志远用太多次了,他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而且在商场上的人想得总比别人多,思虑过重的人,精神很容易出问题,而且封景逸的脑神经还受过伤,更容易走向极端。
说起来封志远还真不是个东西,他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明明认可封景逸,却又培养了其他的继承人,说是为了安抚老爷子,但是对待定继承人态度暧昧,好像只要封景逸一做的不对,就要把他废了,好像真的把他当儿子,却又不把他当人看,那些股东们心思活络,想要推他下台的根源也在这里。
莫灏叹了口气,封景逸不变态,真亏他定力好,要是他指不定得疯成什么样呢。
“算了,先让他好好休息几天吧,他为了你家那点事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秦河愧疚的不能自己,同时为自己生出的龌龊心思感到恶心,他居然真的动过那个念头,他真是该死!
救了便救了,只是没想到会给封景逸造成那么大的负担,看来下次……没有下次了,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感情从来都不是胁迫,他不想让封景逸觉得自己被要挟。
封景逸在另外一间高级病房,他一连沉睡了好几天,反反复复纠缠在噩梦中,高大的书房门,冷峻的父亲,封老的冷眼,苏家灭门时留下的照片,一幕幕场景仿佛被风吹起的照片,在眼前一闪而逝,每一幕都牵动他的心。
他抓着床单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牙关咬得死紧,全身被汗水打湿。
“景逸,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封志远拿着针筒,一步一步走向他,却像踩着他的心尖走过。
“不、不——”封景逸疯狂摇头,往后退去。
“这是解药,”封志远对他的抗拒很不满意,他皱起眉,说:“我早就告诉你,肖然不可信,你看,你还是不听话。”
他强势地把封景逸拉过来,掀开他的袖子,尖锐冷硬的针管扎进他的血管,随着他按压针筒,不可抗拒的冰冷液体无情地涌入他的身体。
封景逸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液体蔓延全身,冻住了他的神经,然而在流入心脏后,又变成了一股炙热的火焰,烧得他全身死去活来。
封志远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满地打滚,冷漠无情地吐出几个字:“记住这个痛,以后你才不会再犯,没有把握的事不要做,在不知道底细之前不要靠近,永远保持清醒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所有的疼痛汇聚到大脑,挤得好像要炸开,封景逸死命敲打着头颅,恨不得把它敲开,把那些作乱的疼痛一股脑全部打包扔出去。
可是没用,那些疼痛深深扎进骨髓,动一下便扯得浑身痉挛,他的话仿佛魔咒,一直在耳边回响,随着每一次颤动传递进身体里。
封志远见他安分下来,蹲下扶起他,看进他因剧痛而失焦的瞳孔深处,轻声问道:“景逸,刚才我说什么?”
“……您说,要放弃感情,永远冷静,永远保持清醒,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封志远擦去他额头的汗水,满意地笑了:“很好,你已经记住了,既然记住了便要做到。”
“好的。”
这个声音击碎了所有的画面,那些温情的,动人的都消失了,世界逐渐被黑暗吞噬。
封景逸的情绪越来越淡,他逐渐与人群分隔开,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别人,除了以前的朋友,他几乎不与人多相处,在感情一事上也不会多想。
封志远用绝对的理性教育他,把他打造成为标准的继承人,旁人的关切于他而言却仿佛是毒药,触之即痛,久而久之,在感情一事上,他学会了逃避。
明明他是那么渴望感情和看重感情的人。
病房里无聊又苦闷,秦河只盼着陈管家来那一会,告诉他点封景逸的消息,他反复回想与封景逸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果然印证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又过了一段时间,秦河能下床走路了,他迫不及待要去隔壁看看封景逸,却被告知他离开了。
“是回别墅了吗?”
秦河有些奇怪地看着许久不见的林路,林路神情有些疲惫,他揉了揉酸痛发涩的眼睛,道:“不是,家主他走了。”
“……去哪里了?”
封景逸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封老爷子的律师,他要把自己的股份全部转移给秦河,却被律师告知他的股份不能转移,是终身拥有,除非他离世才有办法转移给其他人。
封景逸以为自己听错了,拿过遗嘱一看,上头的“不可转让”四字是用黄金所烫,在太阳底下闪着耀眼的金光。
“那我现在就去死怎么样?”封景逸脸色有些苍白,话却不像假的。
律师温和地笑了笑:“封先生您说笑了。”
封景逸这时才明白,封老爷子临终前说的“他抢不走”是什么意思,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良心发现,他把封家交到封景逸手里,不管秦河有没有回来,他始终是唯一的继承人,而且这项内容是两年前新加上的。
“……”
林路跟了他十多年,也能猜到他的一些想法,采购的财经和实政杂志中偶尔也夹杂着一些旅游杂志和宣传单。
秦河现在也有了独当一面的本事,而且有他辅佐,封家不会败落。
后来封景逸没有再提股份转移的事,只是沉默着,某一天早晨人们突然发现,他的病房空空荡荡,主人早已离开。
“少爷,家主的账户我能查到一些,需不需要……”
秦河安静良久,道:“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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