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风请辞回故乡养病,朝野上下都震动了一番,连皇长孙都纡尊降贵到夫子巷看望他了。
“沈卿,”朱瞻基闷闷不乐,“大伴真的病的很重了。父亲一再驳回他的请辞,他这一休养要很久吗?我听说,云南距离京师,有千里之遥。那以后,我还能随时召见他吗?”
“殿下是舍不得纪大伴吗?”时衡问道。
朱瞻基点了点头。“父亲说开了年,就要去学堂开蒙读书,往后也不能常和大伴一起玩了。”毕竟孩子心性,低落情绪很快被街上的热闹冲散:“沈卿,那些是……?停车……”
“这……臣不敢自专。”时衡很为难。
皇长孙出行很低调,没有皇家的仪仗,看着就像南京随处可见的富贵人家一般。除了车马,还有十数个身手了的侍卫,便衣环卫四周。
现下处处暗流涌动,时衡不敢在外逗留太久。正想再劝劝,皇长孙自己想开了,撇着小嘴:“罢了,我还是回宫陪父亲和母亲吧。”
时衡看着他,心中不忍。五六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却被锁在深宫中,读着一些自己也不甚明白的书籍。但是皇孙身份贵重,等闲也不可在街上乱逛。虽说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那也是上峰。他能主动开口放弃,时衡也松懈了一口气。
车马拐进进皇宫必经之路,巷子小,也没有几个人。时衡安排人马在一个僻静角落歇脚。长孙从车帘缝往外看,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叫道:“乳保……”
投石问路,李代桃僵。几个疑犯画像,数人追查盘问,炸出来的鱼那可不小。
皇孙出宫门时,是坐着轿子,乳保和侍卫陪伴,萧追带队。可是回宫时,却换了车马,由时衡亲自护送。
朱瞻基趴在车窗上望出去,看到来往的几个平头百姓,掏出了明晃晃的匕首,围住了轿子。不一会,四周的高墙内有接连好几个人翻出来。看来,不是寻常劫财的盗匪,是些练家子。所幸兵士们训练有素,且早有防备。
不一会儿,打的打,杀的杀。血溅在宫门口过年的红绸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乳保不知轿子里空无一人,她看着刀往轿子里刺,赶忙上前护住。长孙叫出声来,但到处都是兵戈声,哪里听得到。刺客划伤她的肩膀,宫服上渗出血来,她也没有松手。
宫门口的守卫认得这车轿,胡烈让人马立即驰援。和上次一样,这些人身上也有刺青,也是未遂后打算自尽。
幸好时衡有先见之明,已经让人把解药预备好了。勉强留了三四个活口,捆的捆,拉的拉,都先安置在京卫指挥司中了。让时衡奇怪的是,这些人为什么要选择在皇宫附近动手,而且这次是冲着皇长孙来的。
长孙是今上心头肉,接连两次受惊都临危不惧。今上和皇后、汉王都到了东宫看他。
今上啧啧称奇:“吾孙有吾当年的风范。”他又抱着宽慰了一番。
太孙突然说道:“孙儿这两次能死里逃生,都是乳保和都指挥中的兵士的功劳。孙儿,想请皇爷爷嘉奖他们。”
太子妃张氏正想说点什么制止,朱棣手一挥示意她不要说话。张氏退向一边,朱棣问道:“难道是有人跟你要点什么吗?”
太孙摇摇头,说道:“皇爷爷,古话说:一鼓作气,再而……”他摇了摇小脑袋,很明显想不起来了,“再而……”。
朱棣回道:“再而衰,三而竭。”
“一次忠心,次次受用。孙儿想要嘉奖,一个是立个表率,二则也是借皇爷爷的威名,敲打敲打那些人。”
朱棣听完附手大笑,“小小年纪就懂驭人之道,朕的好孙儿,将来他们只会庆幸追随你了。来人,传朕的旨意,拟一份嘉奖令到那乳保的家中,至于京卫指挥……”朱棣看了一眼时衡,“自家人,就不见外了。”
来人应了一声,又退下去了。
“你好好休养,这阵子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了。”徐皇后慈爱说道,“也是闹了半天,我们就别打扰他了。”
“母后说的哪里话,分明是折煞他。他一个小孩子,哪里就担待得起。”朱高炽说道。
“待孙儿大安了,再入宫给祖父祖母请安。”太孙的童音特别清脆。
徐皇后借口去更衣,给汉王朱高熙使了一个眼色。朱高熙跟着她到了一间偏室,没有伺候的人,也没有其他亲属,母子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说话。
徐皇后幽幽说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可这是你父亲和我的决定。瞻基不过是个孩子,你又何必……”
朱高熙闻言赶紧跪了下来,连声说道:“真不是孩儿……”他虽然英武,但在文墨上着实不通:“他一个黄口小儿,孩儿还犯不上在宫门口引刺客,对他做点什么。”
徐皇后了解自己的孩子,他这般模样,想来不是他动的手。
时衡回到京卫指挥使司,萧追已经从刺客那里套出话,但问题是……听不懂……
据消息,上次抓的那一批,全死了,和这次不是同一帮人。好不容易有几个活口,又都说着鸟语。京中少有西南那边的官员,连在茶税泡了大半年的张桂连,都听不懂这些人到底在讲什么。
没有籍贯,没有身份,没有护牒,都是妥妥的流民。
“说的不是西南官话。”桂连一边说一边琢磨,“也许各部族众多,说的方言。鸿胪寺那边呢,可有消息?”
“还没呢。”时衡忧虑重重,“只怕哪里都有内鬼了。过年期间放松了安防,但这些人没有验明正身就进城,空子未免太大。”他叹了一口气,“陛下不赏不罚,已经是在提点我了。”
桂连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天子脚下,鱼龙混杂,些许小恩小惠,足够一些人玩忽职守了。”
两人正在哀叹,忽有人通报:“禀告二位爷:郡主娘娘来了。”
他语音刚落,玉若就跟着进来。只见她穿着一身合身的衣裙,不似在家中那样的宽袖大炮,反倒有几分利落的气质。
“阿姐,你怎么来了?”
“听思远说,你已经好几日没有回府了。这过年也没有个过年的样子。长孙的事我听说了,是该上心,那也不能三五日的不着家啊。”
“外面风大,怎穿的这样单薄?”桂连心疼道,“你在家里好好的,这里有我们两个。”
“我常和你说,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小姑娘。”玉若有时候不喜欢他这种关心。她本就飒爽惯了,桂连却总是黏黏糊糊的。“你们两个就干坐着,一筹莫展?问不出来那可以从别处着手。那几个院落的主人,查了吗?只怕是哪个显贵的仆从家丁,挂在大户人家底下,没有籍贯也很正常。还有那刺客耍的招式,是南派还是北派?”
玉若一说,给时衡一打冷水清醒了一下。
“那个院子,挂在一个叫焦丰的富商名下。以他的身家,是绝对买不起的。”桂连低声说道。
“带我去见见这几个人。”玉若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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