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措不及防:“娘娘,娘娘……小公子他……”
玉若和桂连没来得及再办事儿,就手忙脚乱地哄孩子了。
“都是阿娘不好,要请人来,说你积食了,还真应验。”玉若自责不已,脸色焦急,抱着来回踱步。
桂连看她粗糙,那样抱着,孩子反而愈加哭闹。“这种精细活你干不来。你把他给我,我来带。”
“你?”玉若的眉头皱成一团,把脸颊往儿子额头上贴,“别添乱。要不要请人来看看,说不定真是身上不舒坦呢。”
说来也巧,这孩子一见到他父亲,马上就安静了。桂连的吃醋真是多余,他真正的“情敌”,是他手里抱着的儿子。“想是一整日没见到娘亲,要撒娇,告状呢。和他小姑姑一样,都是欺善怕恶的主。”
玉若听到哭声止了,脸带笑意,还想着凑到跟前。桂连摆了摆手,让她不要过来,嘴里念念有词:“小子,你要不睡,咱爷儿俩就坐等天明。”
小公子眼皮打架,乳娘才顺手把孩子接走。
为人父母不容易,桂连看着玉若,虽然不解风情不腻歪,但大事小情都是个可靠的臂膀。旁的不说,这几年常年在外,后院未曾起火或争执,那也是玉若辛苦操持的功劳。
只是这孩子……就怕外甥多似舅……
为了时衡,桂连和玉若两口子,大清早就到京郊杨家拜访了。
“过年过节的,为了我家小子,劳烦杨姑娘跑一趟了……”玉若脸上堆笑,用起她儿子这个万能借口,毫不含糊。她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桂连在她身侧,只微微含笑,对着阿竹点了点头。
阿竹在时衡家中见过玉若,恭敬回道:“娘娘,折煞我们了。今日合家不在,只有阿竹看门,娘娘……”
“早就该来访了。这是一点年礼。”玉若进门后边走边说,“府上的大人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阿竹看着这铺山倒海的礼物,咽了咽口水,难为情说道:“老爷和夫人,还有我家表小姐,已经回苏州了。白家请我们公子和姑娘到府中吃饭,只怕今日都回不来呢。娘娘,这些礼物太贵重,阿竹不能做主。”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踏雪为了猫儿图去沈家,也是这样流水一样的礼品。可是沈将军可以直接回绝,阿竹的身份却左右为难。玉若看她战战兢兢,主动说道:“那你帮你家姑娘选几件心爱的。府上的公子……也就是杨姑娘的兄嫂,会常在南京吗?”
阿竹挠挠头,“不好说。”
杨家在南京,颇有几分人脉。过年几日的功夫,来登门拜访的人很多,上官云容也出门应酬不少。苏州那边,还有些常来常往的朋友,也需得逢迎,杨英和云容就带着眉儿先回家中了。反观白家,也是络绎不绝,但好在房屋多,总有空闲的地儿。杨岸和杨柳带着踏雪,就是去谈论年后的去向问题。
初五开了朝印,朱高炽还是允了纪清风的请辞。先是说了他一堆所谓不恭敬的“事迹”,又训斥他平日的言行不端,找了个由头把他贬云南去,就像一根竹签,扎扎实实地钳在汉王的封地上。
安南还和大明打仗,去云南可不是什么好恩典。朝野上下都唏嘘了一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有不世之功,必要时也是弃子一枚。
一应事项已经准备妥当,纪清风拖着病弱的身体,勉强招待往常交好的黄门。任谁来看,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白家来请,恰好绿烟也在,就随同过来了,聚在一处商议今后的打算。
杨柳想让小姨搬到苏州同住,彼此有个照应,杨岸也是十分赞同。
绿烟倒有别的想法:“我打记事起就在蓝家,后面二姐和姐夫用尽身上的盘川为我赎身,我才知道自己原来家在云南,那时便想着回去看看。后面被卖到扬州,纵然逃离那楼子,还是有许多牵绊。现在诸事也算稳妥了下来,我想和兄长回去,也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亲人在的。”
“可是……”杨柳本想劝她,被杨岸抢了话头,“这如何使得?”
绿烟望了望清风众人,叹道:“兄长离家多年,如今又缠绵病榻,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回家。”
“太子殿下并非真心贬谪他,去到那边也是宫里的亲信,没有人敢小觑他。”杨岸说道。
“认祖寻宗,也是应该。只是云南和京师万里之遥,你一个弱女子,一个病人,太过危险。”白岭说道。
踏雪站了起来,义不容辞地拍了拍胸脯道:“我可以和小姨一同前往。”
“胡闹。坐下。大人说事呢。”杨岸喝道。
“我没有胡闹。哥哥,我跟外公游历多年,山川地理我都心有轮廓。选我和小姨一块去,你稳赚不赔。唯一需要的就是……”踏雪说着说着伸手到杨岸跟前,“钱。”
“你别把小姨带到什么犄角旮瘩去就谢天谢地了。”白峻打趣道。
其余诸人也觉得不看好踏雪跟着。
“小雪,我跟舅父、小姨去,你好好回苏州是正理。”杨柳说道,“我为人子女大不孝,不曾承欢膝下一日。虽然现在迟了,但我也想知道我父母曾经在哪里生活过,他们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那我也去。弱的弱,病的病,不太方便。虽说杨柳有功夫在身,但双拳难敌四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照应。”杨岸说道。
瑾华让人带着茶点,前来招呼,笑道:“按我说,这事好办。家里在西南也有一点生意,让漕帮或者镖局的兄弟们,一路上照应就是。守初,你要是前往,你家的产业可如何是好?”
“就是这个道理。你去了,北平的生意怎么办。苏州那边,现在爹娘在打理,一应周全。但北平那边才刚刚起步,我们出来久了,元嘉还等着你回去挑担子呢。”杨柳担忧道。
上次绿烟来家,瑾华言辞激烈。白岭生怕起冲突,没有知会她来。可是又见瑾华言笑晏晏,不像是来驱逐,他心中又多了警惕。
果然,瑾华开口了:“荆姑娘不如就留在南京或者扬州,我娘家那边……”
白岭看绿烟听到“漕帮或者镖局”时,有些许不自在。他赶紧说道:“正巧,我也要去商铺看看了。娘子,他们都惦记着你,一直问呢。不如,你和我一起前往。新年过了要开张,也慰劳慰劳各位伙计。”
瑾华上次对绿烟颇有微词,是怕纪清风当真谋逆,会牵连自家。可现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是要保住纪氏,前往云南不过暂避风头。她一直力劝忠义侯押宝,要永远靠近时局中心。可是白家上下并不想进入政坛旋涡,故而保持中立。
眼看着白峻官场上有起色,瑾华就认为杨家攀不上这门亲了。既然杨家对瑾年有意,不如推波助澜。至于绿烟……勉强算得上,是搭上太子这艘快船的投名状。她是烟花之地出身,许给哪个不成器的子弟做妾室,都是抬举她了。
“子岭,生意要紧。嫂夫人,你也代我和伙计们,问个好。”杨岸说道。
白岭把瑾华,还有两个女儿一并带走了。场上又恢复如常。
踏雪觉得身上有点凉凉。果不其然,杨岸投来目光,说道:“不是有人自告奋勇吗?”
“小眉已经管了辽东的生意,这阵子风头不好,她也到不了北京。小洵帮着姜伯父呢,也抽不开身。”杨柳摆了摆手,“绝对不行。”
“好没眼力见,人家都自动请缨了。”杨岸瞟了一眼踏雪,学着她方才的腔调,“山川地理,心有轮廓,稳赚不赔。”
“可惜瑾年昨日已经出发去了,不然让踏雪和他结伴,再好不过了。要是现在出发,船快些,兴许还能赶上。要我吩咐下去,准备船只给踏雪?”白峻说罢就要动身。
“打住。”踏雪说道,“我还没答应呢。我要回苏州,不想去北京。”
杨柳摇了摇头,俊秀的脸盘多添了几分愁色。“很是不妥。小雪从未涉足经济之道,贸然掌管一个店面,难为她。”她跟杨岸使了一下眼色,“你去。”
“你也太惯着了。”杨岸皱眉道,“眉儿一样胡作非为,可不过及笄之年,还不是能把生意管得井井有条?”
“家中既有要事,那就由小柳儿随我们去就好。莫不是信不过我,怕我不愿完璧归赵?”绿烟笑问。
“那也不是疑心。”杨岸赔笑道:“这山长水远,你们二人如此姿色……不对,还要再加上纪大人。你们三人实在出挑,总是有人觊觎的。再说,我也得跟着回去走走亲戚,这才是晚辈的礼数。”
尽管他说得这么情真意切,但站在爪哇国都能听到话外之音: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云南之行算是定下来了,只是踏雪始终不愿意接生意的担子。杨柳从来都偏疼她,只想着她这辈子能平安顺遂,不用操劳,也可算得上是老嫂如母了。
待众人散了,杨岸看出她的忧虑,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你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别和只老母鸡一样了。你忘了,当初是为何把她放在南京?就是磨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北平的生意,我若是没有几分把握,也不敢叫她只身前往。”
杨柳听这话,松了口气,微微点头道:“你已经有了万全之策?”
杨岸轻呼一口气,怕是有个**分的把握,说道:“母亲十分嘱意瑾年这个孩子,若是可以和小雪糅在一起……”
杨柳笑道:“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为一石四鸟之计。”杨岸说道,“一来让小雪长长见识,知道经营不容易。就算有什么差池,也还是有元嘉和瑾年在,出不来什么大乱子;二来说不定天赐姻缘,爹娘了了一桩心事;三来还关系到小眉的婚事,我以后再慢慢和你细说。最后,云南未必没有生意做,茶叶和木材都是紧俏货。”
“如此说来,你是早就打算让小雪去北京的了?”杨柳问道。
杨岸笑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小雪除了鲁莽,其他的事无须操心太多。小姨这一生坎坷,就算她没打算去云南寻亲,我也想着先到扬州,帮着她料理料理。但我也看得出,云南是小姨的夙愿,就算暂时答应了到苏州住,想必也是心心念念的。而且,你也很想去,不是吗?”
“你这小姨,叫得还真顺口。”杨柳打趣道。
“这是自然,晚辈的礼数。”杨岸笑道。
他们两口子算计明白了,乐得轻快。踏雪找了个地方愁眉苦脸,望洋兴叹。掌管商行,就她这样,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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