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的心在开门的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
令她害怕的事情全都没有发生，门平静地打开了。
“抢劫？”，小郑先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得出结论之后才将门大范围推开。等乔枝也看到室内的场景时，她不假思索地就认同了小郑的说法。
嗯，的确很乱，简直如同经历了一场入室抢劫。
房间里的家居看得出都上了岁数，不管是门窗桌椅还是窗帘布垫，全都不是掉漆就是发黄发皱。但总体来说，主人应该是个爱干净的人，毕竟屋内既没有异味，也没有堆积的垃圾或是囤积物。
物品都只是平凡地老去了而已。
但在此基础上，全部大开、连老鞋柜都没被放过的抽屉，窗边缝纫机脚下明显从高处掉下而堆积的布料针线、一旁摔得狼藉的铁盒，以及茶几旁被摔碎的茶壶茶杯……
由于太过不合常理以及被破坏得过于粗暴，任何一个正常人看见的第一反应，都会是：这里是不是遭遇了抢劫？
入户的老旧地垫边有不少白色的颗粒，小郑弯腰用手指沾了沾，确认是盐。
“外面有盐袋子”，乔枝往楼上走了几步，在半层的位置捡到好几个见底的盐袋。
“除了方湛双亲的故居，楼上的房间据说都在租户搬走之后，变成了这老俩口的仓库……”小郑见乔枝对房间内部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是楼上有东西？”
乔枝摇摇头，“不确定，很乱。”
不管是房间内还是楼上，四周围都充斥着奇怪的味道，乔枝捏了捏鼻子。
……感觉痒痒的。
小郑见她的状况不太对，也就没再继续追问，只是继续开口：“早些时候我问过她侄女，医生说检查之后发现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在医院检查时思维也相当清晰，还不时询问医生‘这个要收多少钱’。医生那边的隐晦说法，就是说这是老年人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让侄女多陪陪她。”
“除此之外，我还问了老太太最近都去了哪，见了哪些人。侄女表示这些她并不清楚，她也尝试过询问老太太，但只要一触发关键词——例如‘前阵子’、‘最近’……老太太就会突然变了个人那样，用一种阴惨的眼神盯着她。她侄女也跟医生说过这件事，但是鉴于这老太太在医生面前的表现相当正常，所以医生也拿她没办法。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侄女那边，跟她联络的时候能感觉到她情绪还不太稳定，感觉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听着是有点蹊跷——如果不是病变或者心理原因的话”，乔枝看小郑戴上手套，在屋里简单翻找了一圈，无果后又退了出来。
“所以的确是跟灵有关？”小郑摘下手套，略有兴趣地看着乔枝。
“我不确定”，乔枝仍然保留了意见，“我只是知道，有些灵媒可以用一些方法，达到类似的作用，比如蛊术、惑术，或者纵丝术。”
最后的几个字乔枝明显咬字重了些，但小郑的表情并没有丝毫变化，她只是认真地听完，然后点了点头。并未追问多一些，也并未表示出在这之上更多的兴趣。
“我本来以为老太太家会藏着201的钥匙，结果翻完并没有找到……没辙了，楼上也去看看吧。”
小郑脚步相当轻快地越过了乔枝，正一下一下捏着鼻子的她此刻回头看了看狼藉的房间。
一股奇怪的，像是烧焦的气味。
有人在这里燃烧过符咒吗？不……这个味道不太像符咒，相较之下要更加尖锐辛辣。
小郑身后的海娘亲咯咯笑了两声，现在的她变得很小，做动作时偶尔还会发出木偶般的关节声，时不时就会吓乔枝一跳。
在这种时候，乔枝就会羡慕看不到的普通人，比如小郑。
看不到的话，自然也就不会恐惧。听不到的话，自然也就不会……
咦，奇怪。
乔枝往上踩阶梯的脚步一顿，心里出现的一些猜测让她不由自主去摸口袋中的符咒。
“怎么了吗？”
小郑趴着护栏，从楼上的转角探头看下来，乔枝没说话，只是摇摇头跟了上去。海娘亲的头随着乔枝走路的动作僵硬地一点点转过来，也就是在这时，乔枝突然好像明白了石明珠和海娘亲会追随小郑到此的理由。
“那——”
“咚！”
就在乔枝开口的一瞬间，被租户用作仓库的三楼房间内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由于动静实在太大，老旧的楼体甚至都被震得墙灰掉落。
乔枝下意识扶住了护栏，小郑则镇定得多，稳住身体之前她她先看向、锁定了目标的302房。
一分钟、两分钟，两人差不多站了三分钟，等到灰尘大部分落下，楼体也没再发出别的动静，小郑才小步迈到302房前，耳朵贴了上去。
……
“没有声音。”
两人对了个眼神，乔枝摇摇头，示意她并没有感受到大幅度的灵力波动后，小郑站直身体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那就打扰了。”
钥匙串的声音响起，小郑很快找到正确的钥匙，打开了正确的门。
映入眼帘的屋内构造同楼下202基本相同，但充当仓库的房间一眼望去的确也同住人的房间差别相当大。
首先便是撤走了饭桌、由纸箱和蛇皮袋构成，几乎堆到厅天花板的货物山。
“就是这玩意倒了吧？”
小郑指指地上一口大张着嘴巴躺倒在地的蛇皮袋，里面掉出来的东西都是有塑料袋装着的五金，并不难联想是五金店的存货。
装着它的袋子原本应该被堆在货物山中上位置，如今则被半挂着吊在了山底，货物也大半吐了出来。
是碰巧吗？但是这个时机……
乔枝左看右看，房间里挂的是不遮光的素色窗帘，光线虽然能透进来，但也仅仅是能透进来。房间里弥漫的霉味以及空气久不流通的闭塞气味，说明这里已经久久无人来过。
鼻子痒得厉害，闻不出到底是房屋原本的味道还是灵的气息。
“看来这里存的是五金杂货”，小郑戴上手套，打开房间为数不多的几个抽屉检查了一番，不过很显然并未找到她要的东西，于是她很快作出决定，“看来只是意外，下一间吧。”
意外……吗？
乔枝也做不出判断，但看见小郑已经快步走了出去，她也只好跟上。
“咚。”
一声小小的、纸盒子滚落的声音在小郑跨出去的同时传来，乔枝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余光一闪，杂货山上又滚落下来一个纸盒。
好像有什么东西……是错觉吗？
海娘亲咯咯笑了一声，乔枝立刻警觉起来，不是错觉，肯定有什么不对劲，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小郑安全。
乔枝快步走出房间，只见小郑已经打开了对门房门，相较这边的五金杂物，对门一开门就能看见厅里摆着两张木桌，堆着的东西也基本是些生活快递。
“柴米油盐、老人衣裤，这个收件人……嗯，都是她侄女给老人买的，看来这里是生活仓库”，小郑随手翻了翻，简单做出了判断。
但其实就算她不说，从眼前这一箱子盐侧翻着，不少盐粒落在桌上的场景，乔枝也能大概判断得出这个房间的用途。
但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
在小郑又开始四处寻找目标的201钥匙的过程中，乔枝索性放弃了使用嗅觉，而是改用自己并不那么擅长的其余五感查找异常。
触。
乔枝想学小郑的样子，但没有手套的她只能隔着衣服下摆轻轻触碰墙壁、桌子。
唔，指尖没有酥麻或是刺痛感，至少凭触碰能判断并没有太异常的灵力残留，但也做不到再细致的判断了。
听。
闭眼，去听四周围是否有来自灵的声音。
灵的行走、呼吸和生物不同，那是一种更加飘忽不定，深层次的感受。乔枝需要更加耐心去分辨它们同寻常声音的区别……
“滴滴滴滴~滴滴滴~”
熟悉的音乐声中，路边的洒水车洒下吸附尘埃、降低路温的中水，同时浇灭了本就不擅长听灵的乔枝最后的热情。
不行，完全分不出来，放弃。
望。
……老实说，这可以算是乔枝最不擅长的一项。
闭眼，沉下心，去看房间内残留的灵力波动。要诀是睁眼，但不要看眼前的任何事物，要彻底沉下去，观察空间内一切不寻常的灵力波动。
望、望……
不行，这点比前两项更难，乔枝对着空气干瞪眼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瞪出了两滴眼泪。
果然能依赖的，只有唯一被表扬甚至认可的嗅觉了吗？
乔枝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掏出李可给她买的婴儿湿巾擤了个鼻涕。
咯咯。海娘亲看着她的样子，又发出了怪异的笑声，但这次乔枝并未转头去看。她明白，现在不是该被干扰的时候。
再试一遍吧。深呼吸。
灰尘涌入鼻腔，痒痒的、令人不适的感觉充斥身体，乔枝的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冷颤。
惹，好难受！还是算——
念头冒头的一瞬间，乔枝却愣在原地。那股不和谐的、怪异的味道……
好近。
“噌！”
铁盒被打开的声音。
小郑几乎拉开了房间所有的抽屉，终于在一个原先的蛋卷盒，如今的针线盒内有所收获。
“我就在想这种盒子会不会藏东西，结果还真……乔小姐你看看，这些东西上面有没有灵力？”
也是同一瞬间，小郑的话卡在了喉咙：“老太太？你什么时候——”
突然出现在眼前，面色苍白的老太太双目瞪得浑圆，长满老人斑的手颤抖着，抬了起来。
然后，一阵风从室内刮起，房间内的灰尘席卷眼鼻，而小郑只感觉手上一轻。
“快追！”
动静未止，小郑已经拔腿冲出房间。
“什么东西？！”
“不知道！一个蛋卷铁盒，里面有一串钥匙，还有些票据什么的东西……具体没看清！那个人是租户老太，她不是在医院吗？！而且，喂，这不是正常人的速度吧！”
两人连跑带跳冲下二楼，只见201门口老太太僵硬的头颅一转，随后直接往楼下奔去。
黄昏下的她们追随着老太太不寻常的身影穿过巷子、翻过墙壁，最终气喘吁吁地冲到了一个商场前。
……
“……南坊汇，好像是，这个。”
电话那边的李可瞪大眼睛，赶紧把梁汝叫过来同步了这一消息，而此时的梁汝刚刚好通过调查小郑车辆的所在地，将“商场”关键词缩小到了南坊汇一带。
具体、那一带、老城区、很大！
李可读懂了梁汝的嘴型，又开始安慰着乔枝，让她不要着急，回忆更多细节。
……
我……
循着电话中，唯一令人安心的声音引导，乔枝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将其当成幕布，拼命将回忆投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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